第73节(1 / 2)
偌大的庭院中,李然仍是保持一贯的云淡风轻,并未因子产的怒色和祭先的愠色而有任何改变。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始终以最冷静的态度面对着。
“正是。”
“齐国眼下已拿到证据,劫夺粮车的那些武士,身上甲胄,手中兵器上皆刻有‘羊舌’二字,而且据几个侥幸逃回齐国的士卒所言,劫夺粮车的领头之人被称为‘李大人’。”
“早先你便说过,齐国运粮赈济卫国之事乃是你一手所为,而今齐国粮车被劫,证据又如此确凿。现在齐国使者已经抵达郑邑,要我们给他们齐国一个说法。”
子产一边说着,一边又冷静了下来,他将所有已经知道的消息全无保留的都告诉了李然。
一旁的祭先闻声,也是神情贯注的看着他,眉宇间的愠色又逐渐转变为忧色。
其实无论是祭先还是子产,他们都明白李然不可能去劫夺齐国的粮车,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栽赃陷害。
只不过子产需要考虑的是郑国与齐国的关系,而祭先要考虑的也是攸关整个祭氏的荣辱安危。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不能给予李然更多的帮助,一切都需要李然自己去辩白清楚。
刚才子产的一番话与其说是与李然的对峙,莫不如说是将这件事中的细枝末节都告诉李然,而后让李然自己想办法去找出其中的破绽。
兵甲上的刻字,那些武士对其头目的称呼,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证词,齐国拿着这一套东西来郑国索要李然,郑国又能怎么办?最终,还是得看李然如何自我发挥了。
“对了,再与你提一句,齐国也已经派人去了晋国,羊舌大夫已经矢口否认了此事,齐国自然拿他是无可奈何的,所以……”
“所以齐国只能找然出气。”
李然双手一摊,却是笑了。
是啊,当齐国拿羊舌肸没办法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找李然出气了。
粮车被劫,几万石粮食不翼而飞,无论是谁走漏了消息,也无论是谁干的这件事,总归要有个人出来顶罪,总要有个人让齐国上下撒气一通。
这个人,眼下便是李然。
而这,也正是李然方才未提及的,为什么会是“他”被陷害,而绝不会是其他人的原因所在。
齐国使者田穰苴
李然最终要如何自证清白,摆脱齐国对他的怀疑,这下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发挥了。
在与祭先,子产一起前往面见齐国使者的路上,祭先与子产已经把话给说得十分清楚。
“无论是祭氏,还是郑国的朝堂,眼下都是爱莫能助,子明还需好自为之……”
“再有,叔向大夫虽是否认了此事,但也极有可能已经对你有所怀疑了。你若是寄希望于他,只怕也并不现实。齐国使团此番来郑,气焰甚盛,恐怕并没这么容易打发,子明你可要做好准备。”
子产很是看重李然,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再如何看重,也不能拿郑国整个国家的利益做赌注。面对此次齐国的问责,子产本身也十分为难。
“李然心里有数,请二位大人且放宽心。”
李然并未多言,其实他早已想好了对策,此时脸上一片淡然,饶是祭先与子产见状也不由微微一怔。
来到馆驿,齐国使者早已等候多时。
“子产大夫不愧是郑国所依赖的君子,果然是重信守诺,着实令人钦佩。”
“那么,想来此人便是李然了?”
齐国一使者上前迎接,顺带也认出了跟随子产一起进入馆驿的李然。
李然目光扫过,只见此次齐国来使甚多,在馆驿之中便有五六十人,再加上还有些人已经分散到郑邑各城的出入处,估计此次来郑的使者至少有百余人。
如此庞大规模的使团,却只为来郑国交涉引渡他李然一人,足见齐国对此事的重视。
一圈扫视过后,李然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位坐在众人身后的老者身上。
而此刻,子产的视线也落在此人身上。
此人虎背熊腰,此时正端坐于正席上,虽是一副长者容貌,却见不到一丝白发。国字脸上眉眼如刀,鼻口如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威严气息。
只见子产于其他人根本是熟视无睹,竟是直接来到那名老者身前,并拱手作揖言道:
“田大夫,本卿已将李然带来,接下来的事,还请田大夫裁量自处。”
话里话外,子产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冷漠,只是碍于面子上的事,所以这才不得不拱手而礼。
接着,子产转身看向李然,为其介绍道:
“这位乃是齐大夫田穰苴,乃是此次齐国来我郑国交涉的正使。”
而当李然听完他的介绍,脑海之中顿时涌现出两个字:着啊!
田穰苴!
这可又是一个响当当的猛人啊!
要说孙武是这时代中兵家最为光辉闪亮的一颗星,那么田穰苴绝对是仅次于孙武的那颗!
用晏婴的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文能附众,武能威敌,能文能武,可谓天下无敌。
若不是而今齐侯爱听谗言,不怎么器重此人。要不然,此人绝对是能重振桓公霸业的猛人哇!
“用这么一个猛人来对付我这么一个小人物,齐国这回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李然不由感慨自己在齐侯心目中的“份量”。
当然,他也知道,此次齐侯派田穰苴前来,很大程度上也有齐国内部权卿互为角力的原因。
晏婴虽贤,且在齐国是极有威望的大夫。可架不住齐侯身边的满朝奸佞,前有崔杼,庆封祸乱朝纲。后有高氏、鲍氏、栾氏等暗中操纵朝纲。更有田氏在国内打着国君的旗号是在四处邀买人心。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善茬,都是极为不好对付的。
而眼前这位田穰苴,虽然是出自田氏的小宗。但为人极为公正,也极为仗义。此次能受晏婴举荐,派他前来料理此事,这本身就已是极为不易。
毫无疑问,晏婴此举恐怕也是有给李然一次能够自证清白的机会。
毕竟,此次齐国粮食被劫一事,漏洞之大,晏婴乃至齐侯又岂能不知?
他正想着,田穰苴已然将目光投向了他。
“你便是李然?”
无论是谁,在第一次见到李然时,总免不了有些惊讶。
因为李然的年龄实在太小了,而他的名声又实在太大,这完全不相符啊!
即便是老成持重的田穰苴看见李然,也不由上下打量了许久,这才是开口问道。
“在下正是李然,见过田大夫。”
李然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
虽然刚才内心汹涌澎湃,可是在经过了短暂的平复后,很快便镇静了下来。
毕竟现在的田穰苴尚未成为司马穰苴,还没能在齐国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晏相让老夫亲自跑一趟,废话便不用多说了,我齐国粮车被劫一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田穰苴听得李然镇定自若的回答,心中不由再度微微一惊。但面上仍是一片淡定之色,只说话时透着些许冷漠与严肃。
一旁的子产与祭先见状,皆是侧目。
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紧要,一旦李然无法自证,郑国与齐国的关系可就微妙了。
“当然不是。”
李然的回答也十分简洁,甚至连神色都没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