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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棺既已到家,乔瑞丰让众人都先避到一旁,将乔成富从房里搬出,又放平至木棺中。木棺很薄,他们昨日只找到两棵适用的棺木,钉的却稳固,一看就是费了心的,三十文可不够,乔瑞丰思索一番,从他和秦雨这头再凑十文才行。
人放进去了,也到了昨日和那些男人们定下的时间,人都陆陆续续来全了,他家里没亲戚了,有的也早已出了五服,他们家没落,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人,此时跪拜也只需他们三人。
“跪。”李婆婆拉长声音喊。
乔家三人站在院里,对着木棺的方向齐齐跪下。
“起。”
“再跪。”
如此反复三次,三人才站直身。
“盖棺。”
乔瑞丰是长子,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上前双手提起棺盖轻轻移动直到完全封上,这一瞬,乔瑞丰和乔穗满忽然觉得,身上好像轻飘飘的,压在他们身上十几二十几年的重担,从小一直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此刻全都消散了。
乔穗满低声啜泣,不是伤心,而是希望,以后的日子,终于能由他们自己做主了。不用再担惊受怕哪天回来要挨打,亦不用躲躲藏藏不敢明着吃好喝好,从今往后,是他自己掌控的人生了。
乔穗满从啜泣到慢慢哭出声来,不是哭乔成富,而是哭自己,哭乔瑞丰,也哭秦雨。他抱着秦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来手的委屈吃的苦全部释放,秦雨也忍不住流泪。
冯结和几个夫人夫郎也湿了眼眶,乔成富他们一惯是瞧不上的,这几个孩子却惹人心疼,说句不该说的,还好乔成富死了,不然还不知要拖累几个孩子到何时。
乔瑞丰眼眶通红,但他得撑住场面,强忍着等李婆婆喊出“起棺”,和其他汉子一同抬起木棺往后山去。
乔穗满和秦雨跟在后头,渐渐恢复过来了,乔穗满又觉得有一丝羞赧,怎么又在他面前哭了,还好,应该不算狼狈。
众人一起到了后山,这块都是下河村的墓,地方昨日已经定好,乔家阿娘也葬在这片地方,乔瑞丰没把乔成富葬在他阿娘身边,已经祸害他娘半辈子了,只盼下辈子不要再和他阿娘扯上关系。
到了地方汉子们开始挖土,而请来的妇人夫郎留在乔家做饭,他们给几个房都上了锁,有冯结在出不了什么问题。
待挖好坑,李婆婆大喊:“填棺!”而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乔穗满听不太清,不过多纠结,只站在一旁看他们填棺。
木棺已放入坑里,他哥站在最前头,一铲子一铲子地填土,耳边是李婆婆年迈沉闷混合着铲土地声音,乔穗满目光移动,又落到陆冬青身上,他沉默着,使尽力气挖土填土,是了,他爹也早早走了,想来此时也是难过的。
填好了土,压实,在上头堆起一个小鼓包,将墓牌插在鼓包前头,如此,才算是安葬好了。
“跪。”
“磕头。”
“起。”
“再跪。”
又磕了三个响头,三人拿出准备好的纸钱,用特地买的火折子点燃洒在坟前,连同两张借据一起烧成灰烬。
风吹过扬起烟尘,就这样吧,乔穗满想,从此尘归尘土归土,来世不要再有瓜葛了。
这头算是都忙完了,众人收拾收拾又往乔家去,眼下就等着吃饭了。
——
菜是昨天和冯结说好了的,辣炒笋子、凉拌野菜、清炒丝瓜、节瓜汤四样素菜,香椿炒蛋、豆角焖肉、辣炖泥鳅和煎黄鳝,加上馒头和糙米粥,勉强算十个菜了。
肉共买了两斤,花了二十五文,鸡蛋同样是买的,花了十文钱,其余都是家里种的或是采的,分量不多,但胜在样式足够,妇人夫郎们做菜时便都夸赞,乔家这事儿办的漂亮,说出去都好听。
他们都做惯了灶房里的活,众人回来时菜都已备好了,乔穗满和秦雨洗净手帮着一起端菜乔菜都分成了两份,男人和妇人夫郎各一桌,大家伙都忙累了许久,吃饭时也没人多说话,只一个劲地夹菜吃菜。
饭后,给每人带上一束红绳绑着的艾叶,众人这才告辞。
待到收拾好家里,又将乔成富房里收拾干净,他房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也不费什么功夫,乔家几人才得了空歇息。
草草蒸了馒头吃过,仔仔细细洗漱完,乔穗满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外面倾泻而下地月光,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明天是新的开始。
他会愿意吗
四月初。
距乔成富丧事已过去半个多月,乔穗满每天帮着秦雨打理菜地,初一时赶集又得了不少铜板,出去吃喝花用的,现在他自个还有六钱并六十六文,其中四钱是碎银,余下的都是铜板。
秦雨的菜地开始大收成,除了赶集时卖掉,也偶尔让乔瑞丰到镇上上工时顺路卖掉一些,如此也不用总劳烦陈平。
丧事还没过一个月,乔穗满不好上陈家,陈雪生也不能上他家里玩,两人只能在外头说话或是约着一起上山采野菜。
陈雪生日日被周水芬催着缝嫁衣,每每和乔穗满一块时总有倒不尽的苦水,不是被针扎了就是线缝歪了,把乔穗满惹得闷笑不已。
水田那头乔瑞丰在照看,旱地的小麦长势喜人,颗粒饱满,到月底收割完就能吃上新麦了,他们商量了,今年的留些磨成精面,留着端午过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