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1 / 2)
14、
闵家人要做的,是探某处错综复杂的蜘蛛洞穴,拿到深处一朵万年蛛丝花。
边竹熟知蜘蛛习性和洞穴的布局,盖因他与那只万年老妖蜘蛛精多有渊源。闵家人算好蜘蛛精不在洞穴的日子行动,一踏入洞穴里,边竹就觉万千思绪伴着回忆碎片涌动。
此行前半段十分顺利,有边竹在,不该踩的险处他们一个没踩。一行人欢欣鼓舞,胜券在握。
后半段却意外陡生,妖风鼓动,本该几天后才回来的蜘蛛精突然出现,暴跳如雷。饶是做好了会有突发情况的准备,所有人一时也措手不及。
“我当是谁能进到这里,”蜘蛛精阴恻恻说,“原来是你带人来,真不枉我当年那么疼你,小鞭炮精——”
边竹被极具针对性的妖风重创,那可比喻白出手重得多,他眼前一黑,有那么片刻陷入混沌。闵家人反应算快,没抛下他,边竹醒过神来,被拖着极速往外逃生。
蜘蛛精的嘶吼在纵横交错的洞穴中回荡:“边竹——”
边竹闷咳出一口血,又被震伤。下一刻,他眼前一花,顶着人脸蜘蛛形态的大妖出现在他面前,纤细却锋利的长脚勾住他的腰身,将他血淋淋地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掼。
蜘蛛精森森地笑:“抓到你了——”
边竹就地一滚,躲开蜘蛛精另外几只长脚,毫不迟滞朝对方挥出一掌。他的攻击对蜘蛛精不疼不痒,对方挨了一下,甚至有闲情嗤笑:“小东西,比起当年,你是强了不少。”
边竹利落退远,足尖点地,脑中轰鸣声未止,听不清蜘蛛精在说什么。他被闵家人拽一把,护在身后,闵家人出手,蜘蛛精暂时被逼得止步。
边竹松一口气,擦一把黏腻湿润的面颊,咽下喉头又涌上的鲜血。
他们且战且退,闵家人能同蜘蛛精短暂周旋,却终不能敌。混乱中,边竹听得蜘蛛精厉声:“交出那只小鞭炮精,这笔账我先记下,这次暂且饶你们不死!”
层层叠叠厚重的蛛网间,边竹强撑不让意识涣散,凝神警惕。眼见闵家人犹疑,他眯眼,捕捉到远处漏进来的一丝日光,心中立时有了计较。
千钧一发之际,他给闵家人眼神示意,拼尽全力从一个破开的缺口挣出,飞向那缕微弱天光。
15、
边竹陷入混沌前最后的记忆,是从万丈高崖坠落,咕咚摔进无边寒凉。
他的意识时断时续,清醒时知道自己在汪洋中沉浮,约莫是无力支撑人形,显露出了本体。他漂啊漂,有种回到了千百年前自己初生神识,懵懵懂懂顺流而下的错觉。
漂了不知多久,再醒神时,他发觉自己搁浅了。此地灵气茂盛,边竹休养了几轮月升月落,破烂的内里初步愈合,终于又能化出人形。
他不习惯自己的本体形态,鞭炮成的精就这点不好,若他是只狐狸精——哪怕是只蚂蚱精,本体形态都能行动自由。可偏偏是鞭炮精。
鞭炮形态让他觉得不自如,处处掣肘,总之不如人形灵活。他不喜欢局面难以掌控的感觉。
化出人形第一天,边竹就觉出不对。他察觉自己并非搁浅在陆地上,而是在杳无人烟的一个小岛。他尝试飞到空中查看这片小岛的全貌,压根飞不起来;他又试着下水游远,再看小岛大小,却迈不出小岛边缘。
边竹就知,自己恐怕不是自然而然搁浅在这,而是被人捡来,禁锢在这里。
谁会这样做?目的又是什么?
边竹一面琢磨,一面抓紧时间吸收灵力,尽量让自己恢复得快些。直到一日,月华下,他看见一道熟悉身影。
边竹只失神一瞬就竖起提防:“喻白?……原来是你。”
喻白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垂眼看他,衣摆伴着枝叶簌簌摇曳:“是啊,捡到你时还想了一下,要不要直接杀掉。”
他说这话时毫无玩笑意味,纯然叙述,语句间流露的杀气让边竹想退避三舍。转念一想,在这小岛上他退不到哪去,索性靠树歇息,不多费力气。
喻白落到他面前,站定,仍是居高临下:“怎么,现在你落在我手上,不向我讨饶几句?”
边竹抬眼,叹气,配合:“我好歹把海珠草给你了,你就不能放我离开?”
“不能。”喻白恶劣道,隔空抬手,用灵力将他狠钉在树上,“区区一只小鞭炮精,偏个个都说你聪明,我看留着你只会是个祸害。”
边竹猛地抽气,没好全的内伤被撕扯,脸色霎时泛白。
“这次不说些话来威胁我了?”喻白讥诮,“你的护身符呢?”
边竹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挣动两下,喻白太强,哪怕是轻飘飘的桎梏,也足够让他使尽全力都脱不开身。
护身符早在与蜘蛛精的对战里损毁大半,又在一路漂流中脱落丢失。边竹闭眼喘息,即便疼痛,依旧眉眼带笑。
“我怎会是祸害?”他重睁开眼,“你若看得上,我亦能是你的……为你所用啊。”
喻白嗤笑,指头微动,将他甩到一边。边竹咬牙,咽下满口血腥,浑身剧痛伏倒在地,险些没能起身。
“你赠我海珠草,我救你一命。至于这个——”喻白低头,看一眼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眯眼,“是对你先前多管闲事的回礼。”
边竹呛咳两声,勉强支起上身,凝神等他后手。
喻白:“我们两清了。”
16、
自喻白那句话落伊始,边竹就能在岛上自由出入。能离开了,他反倒不着急走。
古往今来,灵气茂盛之地多是有主的,越是好的地方,便被越强的精怪占据。边竹竹楼所建的地方已是他能抢到最好的,和喻白这座小岛却毫无可比性。
他在岛上流连,喻白定是知晓的,却不知为什么没管。边竹日益放肆起来。他要疗伤,要吸收天地灵气让自己恢复,在这里断然比回竹楼进展快。既是要长留,他索性耗费少许灵力在岛上建了一座与自己住处相似的小竹楼,力求让自己待得舒服些。
小竹楼搭成那日,久不现身的喻白倒是来了,如主人一般现身楼内,对着周遭满脸挑剔。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允许你在岛上胡作非为?”
边竹前脚刚察觉他的气息,后脚喻白就到了,根本来不及多做反应。他披好外袍,无奈说:“对不住了,以后要走我一定将这里复原。”
喻白:“我同意你久留了?”
边竹:“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你同意一下呗?”
他在这里确实碍不着喻白。就如同人吃饭喝水有定数,再强大的精怪每日能汲取的天地灵气亦是有限,这一片的灵力喻白自然吸收不完。边竹蹭的那一点,之于这片灵地,之于喻白,就像个小乞丐在地主的粮仓中蹭吃蹭喝,连一块角落的粮食都吃不完。
他这样理直气壮,喻白来了兴趣,新鲜地多看他两眼:“好啊,只要你说凭什么。”
边竹起身倒茶:“兴许,我可以为你分忧。”
“比如?”
“比如,”边竹把茶杯端过去,弯眉佯装思考,“我猜猜啊……你约莫是在为鲛人族中之事烦恼。”
喻白一顿,将茶接了:“哦?”
“你寻海珠草,是想为你们老族长续命;可你也知晓,就是有海珠草,她也活不长,命数到那了。”边竹坐回去,给自己续满杯中茶水,“你们老族长有一亲子,不是继位最佳人选,他有意于族长之位,偏老族长寄厚望于你——你却志不在此。”
喻白面色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