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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熄灭了房间里的煤油灯,随后窸窸窣窣地躺在了床上。
十多分钟后,[冰冻]的时效已过,季随又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伯爵夫人来了!
无声无光的等待里,每一分钟,都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去了多久,季随的意识开始下沉,整个人轻飘飘的。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猛地惊醒起来,意识到刚才差点睡过去,心跳在一瞬间加速起来。
有人推开门,轻声喊道:“亲爱的安娜,你睡了吗?”
安娜并没有回答。
伯爵夫人那沉重的脚步声,竟能够放得如此轻缓,没多久,她撩开了帷幔。
“母亲,有什么事吗?”安娜突然出声道。
“噢,抱歉我的宝贝,我吵醒你了吗?”伯爵夫人的声音格外轻柔,“家里进了坏人,我担心你们会被伤害,所以来确认你们的安全。亲爱的安娜,你有见到过奇怪的人吗?”
“没有啊母亲,今晚只有您来过我的房间。母亲,为什么你的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
“正是因为那些坏人,我遭遇了一些糟糕的事……好了,你快睡吧。”
房门被重新关起来,季随依然没有动,他将胳膊伸到嘴边狠狠咬住,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安娜重新躺下,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季随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安娜为什么要重新睡下呢,她已经困了吗?
许久后,门口突然传来一点窸窣的响声。
伯爵夫人刚才竟然只是假装离开!而头脑已经昏沉起来的季随,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这一回,轻轻的关门声响起后,床上的人坐了起来。
季随松开口,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一转头,对上了一颗头。
安娜趴在床边,微笑着问:“绅士先生,您睡着了吗?”
荒诞童话(7)
窗外洒进来的朦胧光线,只能让季随看到安娜趴在那里的轮廓,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但这种未知反而更让人容易往惊悚的方向脑补。
季随的汗水从额头上滴了下来,他故作平静地出声:“没有呢,你不是说过不要睡着吗?”
“这样啊。”安娜的语气里,透着几分遗憾似的,“您真是一个遵守约定的人。”
“谢谢夸奖,我现在要出去了吗?”
“您再躲一会儿吧,母亲可能还会回来的。”安娜说完这话,便重新爬上了床。
但季随却发觉她的头发从右侧床沿披散下来了,她正趴在床边悄悄向下看。
仅仅过了两分钟,安娜就再次出声问道:“先生,您睡了吗?”
您睡了吗,您睡了吗,您睡了吗?她反反复复地问,似乎越来越缺乏耐心。
季随回答过第四遍后,已经对这种问句麻木,警惕心一松懈下去,那种困意就再次袭来。这很像是在启智学校副本里遇到过的精神系控制技能。
即使头脑昏沉,季随也清楚,安娜刚才的话分明是想让他留在床底!
他开始往与安娜相反的左侧挪动身体,心里却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为什么只有躺在床底会被催眠,跟安娜所说的“床底的秘密”有关吗?
“先生,您为什么要出来了,会被发现的。”安娜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他床铺左侧,与他仅仅相隔一寸的距离。
季随心跳剧烈起伏了几秒,说道:“很抱歉,我口渴了,你这里有水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滚出了床底,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逐渐消失。
安娜默默站了几秒,无声转身走向帷幔外。
季随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头柜上摸到了一盏手提煤油灯,将它点上了。
“先生,您在做什么?”
天鹅绒的帷幔不知何时开了条缝,但安娜的身形却隐藏在其背后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季随带着几分苦恼几分诚恳地演戏:“我怕你看不清,想帮你点灯,不过好像没有成功。真抱歉,我这么麻烦你,却连一点小忙都帮不上……”
“您成功了。”安娜说,“茶我已经倒好,您可以将灯熄灭了,灯光可能会引来母亲的。”
怎么可能。季随心想。又不像嵌着玻璃的枝型吊灯会通过折射出来的光照亮整个房间,手提灯只能照亮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就是伯爵夫人扒着门缝看,也无法透过帷幔看见这点光。
不过,一个盲人,应该是对此没什么概念的。
季随从善如流地转身,故作认真地摆弄了一下煤油灯,然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我不知道怎么关,刚才可能是误打误撞点上的,又要麻烦你来关一下了。”
安娜沉默地立在帷幔后。
即使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异常。
季随歪了下头,故作不解地催促:“安娜小姐?”
安娜终于走上前来,季随这才看到,她左侧的眼睛竟从红眼慢慢变回了最初见到的碧眼。
快要碰到灯的时候,她的手突然顿住了。
少女的身子朝旁边一倾,歪在了床上。隔了几秒,她才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看周围:“先生,母亲走了吗?”
季随原本只是想尝试一下,此时才终于能确定:安娜是两个人。
在他刚进来时,安娜特地嘱咐了他一些“新规则”,这跟她现在的行为完全不符。既然安娜这么希望他睡觉,那就不应该提醒,让他毫无防备地在床底睡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