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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心怨恨薛文起斥骂 生恻隐柳湘莲上药(9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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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与他定了亲事,叫他收个心儿。”宝钗点头,道:“妈妈说的极是,只是此事还要与哥哥商议才好。”薛姨妈便与宝钗又说几句,心下打定主意要替薛蟠张罗娶亲,同时亦对湘莲生出几分芥蒂。薛蟠尚且不知母亲和妹妹相商,只心中牵挂湘莲行踪,却遍寻不着,无奈之下叫回小厮,自个去吃酒听戏,却又觉得无一及得上湘莲一曲,很是无味。

这一头薛蟠担个没来由牵挂,那一头柳湘莲却机缘乍遇,正除妄念。原来那日湘莲魂思飘渺,似梦非梦,飘飘然不知所去何方,待他警醒睁眼看时,竟是一座破庙,旁边坐着一个跛腿道士捕虱。湘莲便起身稽首相问:“此系何方?仙师仙名法号?”道士笑道:“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柳湘莲听了,不觉冷然如寒冰侵骨,想他半生浮沉草野,好容易应得贤妻,却又逼人出家,一时竟不知自己系从何来,到何处去,心神激荡下竟要掣剑断发,亦随道士而去。道士却笑起来,道:“我道是谁,原来也是个糊涂虫儿。”湘莲听着道士话藏讥讽,忙道:“正是糊涂人糊涂地来,还请仙师赐教。”道士连连摇头,并不答他,只唱:

强闻经。相取语。

幻化之身无正主。

假饶贪恋色兼声,限来却被无常取。

金轮王。

四洲主。

统领万方养黎庶。

国王富贵没人过,限来也被无常取。

树提伽。

石崇富。

世代传名至今古。

思量荣贵暂时间,限来也被无常取。

说恒娥。

谈洛浦。

美貌人间难比喻。

端严将谓百千年,限来也被无常取。

大丈夫,实风措。

欲行弄影勤回顾。

少年休更骋偻罗,限来也被无常取。

或是僧。

伽蓝住。

古貌漫漫如龙虎。

清霄寺宇好安身,限来也被无常取。

或入道。

求仙侣。

烧炼长生炉里煮。

饶君多有驻颜方,限来也被无常取。

湘莲听了大惊,上回妙香院中元儿唱曲十无常,今日这道士又唱七首无常,他忙叩谢:“多谢仙长赐教此七无常。”道长却笑:“痴儿未悟!此非‘无常’,乃‘无常取’。”湘莲不解,道士摇头叹道:“此无常取应有八首,我再将最后一首教你。”于是又吟——

动无常,静无常。

盛衰无常留不住。

满眼青山且须归,只见眼前人似月。

湘莲还欲再悟,却见那道士俯首大笑,一阵风起,便了无踪迹。他心知遇见真仙,得此八偈,不敢轻慢,手中握紧鸳鸯双剑,攥那玉璏,竟径直前走,云来无踪。

薛蟠久寻柳湘莲不得,便也不再念他,又复旧性,吃酒享乐起来,恰巧贾府做起赌钱,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家下人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外人皆不知一字。贾珍贾蓉等人亦在里头,又有一个叫邢德全的,是邢夫人胞弟,也酷好如此,故也在其中。薛蟠又是头一个惯喜送钱与人的,见此岂不快乐。邢德全虽系邢夫人之胞弟,却居心行事大不相同。

这个邢德全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手中滥漫使钱,待人无二心,好酒者喜之,不饮者则不去亲近,无论上下主仆皆出自一意,并无贵贱之分,因此都唤他“傻大舅”。薛蟠早已出名的呆大爷。今日二人皆凑在一处,都爱“抢新快”爽利,便又会了两家,在外间炕上“抢新快”。别的又有几家在当地下大桌上打公番。里间又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此间伏侍的小厮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若成丁的男子到不了这里。其中有两个十六七岁娈童以备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妆玉琢。今日薛蟠又输了一张,正没好气,幸而掷第二张完了,算来除翻过来倒反赢了,心中只是兴头起来。贾珍道:“且打住,吃了东西再来。”因问那两处怎样。里头打天九的,也作了帐等吃饭。打公番的未清,且不肯吃。于是各不能催,先摆下一大桌,贾珍陪着吃,命贾蓉落后陪那一起。薛蟠兴头了,便搂着一个娈童吃酒,又命将酒去敬邢傻舅。傻舅输家,没心绪,吃了两碗,便有些醉意,嗔着两个娈童只赶着赢家不理输家了,因骂道:“你们这起兔子,就是这样专洑上水。天天在一处,谁的恩你们不沾,只不过我这一会子输了几两银子,你们就三六九等了。难道从此以后再没有求着我们的事了!”众人见他带酒,忙说:“很是,很是。果然他们风俗不好。”因喝命:“快敬酒赔罪。”两个娈童都是演就的局套,忙都跪下奉酒,说:“我们这行人,师父教的不论远近厚薄,只看一时有钱有势就亲敬,便是活佛神仙,一时没了钱势了,也不许去理他。况且我们又年轻,又居这个行次,求舅太爷体恕些我们就过去了。”说着,便举着酒俯膝跪下。邢大舅心内虽软了,只还故作怒意不理。众人又劝道:“这孩子是实情话。老舅是久惯怜香惜玉的,如何今日反这样起来?若不吃这酒,他两个怎样起来。”邢大舅已撑不住了,便说道:“若不是众位说,我再不理。”说着,方接过来一气喝干了。又斟一碗来。这邢大舅便酒勾往事,醉露真情起来,乃拍案对贾珍叹道:“怨不的他们视钱如命。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钱势’二字,连骨肉都不认了。老贤甥,昨日我和你那边的令伯母赌气,你可知道否?”贾珍道:“不曾听见。”邢大舅叹道:“就为钱这件混帐东西。利害,利害!”贾珍深知他与邢夫人不睦,每遭邢夫人弃恶,扳出怨言,因劝道:“老舅,你也太散漫些。若只管花去,有多少给老舅花的。”邢大舅道:“老贤甥,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亲去世时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个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长出阁,一分家私都是他把持带来。如今二家姐虽也出阁,他家也甚艰窘,三家姐尚在家里,一应用度都是这里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来要钱,也非要的是你贾府的,我邢家家私也就够我花了。无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无处诉。”贾珍见他酒后叨叨,恐人听见不雅,连忙用话解劝。

薛蟠本也只为吃酒赌钱一乐,邢大舅倒一气胡说起来,他不乐听人夫妻龃龉,兴致缺缺,即便娈童掇臀捧屁也没兴致了,叫着要回,走时贾珍仍劝邢大舅,邢大舅口里醉话糊涂混倒,只将邢夫人骂得狗血淋头。薛蟠归家一身酒气,薛姨妈皱眉道:“我的儿,又吃这样多的酒来,看来很该为你说亲,叫个贤惠的来管你才是!”薛蟠才见邢大舅与邢夫人不顺,又听薛姨妈提起说亲,不免微恼,道:“妈妈越发聒噪了,叫我说,成了亲倒更无趣,被小女子拴裤裆里头随处走,半点松快都无,倒不如也同那尤三姐一样,绞了头发出家去来得自在!”薛姨妈道:“吃了酒越发胡说了,连这等没脸面的话都往外说。”又叫香菱将薛蟠扶回去伺候。

薛蟠归家后便不大搭理香菱,一来事务缠身实在无暇,二来香菱虽生得标致,却是个呆木性子,哪里及得上外头粉头娼妓一流,于是薛蟠便渐渐把他忘记脑后了。然这番醉酒起来,香菱侍候恭顺,十分尽心,又叫薛蟠心软下来,握住香菱柔荑,道:“你倒比那没心肝的要强,好歹今日还守着我。”香菱笑道:“大爷真是吃醉酒了,好端端说起胡话来。”又与薛蟠端解酒汤来。薛蟠喝了汤,见香菱愈发顺眼合心,笑道:“妈妈叫我趁早定下亲来,左右我一时也无合心意的人,不如请了妈妈,将你扶正可好?”香菱知他是酒后玩笑,道:“大爷别拿我作乐了。”薛蟠见香菱如此木惧样子,又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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