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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的时候,交警问她:“要不要拷贝录像带走?”
裴宴卿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宁愿这是一场噩梦,永远不要在现实上演。
裴宴卿从交警大?队走出来,还是炎热的夏天,后背却?被汗浸湿了。
两个老板都在医院,卓一雯回公司干活了,现在接替的是坐飞机赶过来的问娜。
问娜让司机把车开过来,送裴宴卿回医院。
裴宴卿在车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爸爸白兆麒打来的。
“卿卿,你要找的人有眉目了,她前些年和孩子移民去了澳洲,现在在那边定居。”
“爸爸,我?现在遇到点事,暂时腾不出空,晚些时候我?会飞一趟澳洲。”裴宴卿揉了揉眉心。
“你找的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白兆麒轻声问。
“重要。”
如果她早一步,早一年,甚至一个月,柏奚有可能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当然,那人也可能是另一张催命符,但这个选项她不会让柏奚见?到,所以?她要提前和对方见?一面。
“既然这样?,爸爸替你走一趟吧?”
裴宴卿沉默片刻,道:“好,谢谢爸爸。”
“有空带小?柏回……香港一起吃个饭。”
“好。”
裴宴卿这辈子的脆弱大?概都要在这段时间?用尽,她忍住了酸涩的眼?眶,道:“我?先去忙了,下次去看您。”
“嗯,找到人我?再给你打电话。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好。”
裴宴卿挂断电话,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扭头看向窗外。
一行海鸥在银滩掠过。
柏奚吊着营养液,始终在沉睡,医生检查说没有大?碍,估计醒来就是这两天的事。
裴宴卿谢绝了一切事物,每天住在病房里?,守在病床旁。
实在困了就趴在边上眯一会儿。
这天她在床边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地勾了一下,一股虚弱的力道慢慢牵住了她的手。
人死前究竟有没有跑马灯?
人死后有灵魂吗?意识能不能超越物质而存在,它?是?不?是?位于?四维乃至更高的维度,死去的人,它?们将在哪里重逢?
柏奚踩下油门提速,苍青色的山脉在疾驰的视野中越来越近。
人生走马灯并未出现,时间不过是人类定义的维度,它?不?一定从后往前。
时间就像平面上无数个点,按规律排列,就是?一生。
这一秒,无数个点在时间的直线上无序跳跃,挣脱引力,碎成了一片片镜子?,同时出现在柏奚眼前。
她看一眼,便看尽了自己的一生。
幼年和养父母生活在一起的镜子?,空白的镜子?,二十岁的婚姻,十八岁的法?庭,曾经对她施予平等善意的初中同学,“我愿意”,十六岁的痛哭,古典舞的舞蹈室,“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镜子?碎片的排列毫无顺序,她乏善可陈的人生竟也有千千万万片,那个一直在镜片里背对她的身影回过了头,露出熟悉的脸。
无数个她转过身来,慢慢覆盖掉所有镜子?的画面,一样的脸,一样的画面。
柏奚看着对方的脸流下眼泪,和车一起冲进?了白光里。
……
柏奚陷进?没有光的黑暗里,意识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抢救室,在icu,听见?医生焦急的声音,迅速给她上各种急救措施,把她从永恒的沉睡中一次次唤醒。
后来她还是?睡着了。
麻药的效果没有过去,她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比昏迷也不?为过——实际上就是?。
离开裴宴卿以?后,她已?许久没有这么好?的睡眠。
前额叶仿佛密密绵绵的小?针刺醒,检测到情绪剧烈活跃,柏奚在虚弱中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依然是?一片蒙蒙的白光,耳边是?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她以?为自己就此失明,许久白光才散去,她垂眼望去,床沿伏着一道睡着的身影,亚麻色长发,发根已?长出黑色,头顶有一个小?小?的发旋,柏奚认得那个发旋。
她认得她发尖的弧度,露出的一小?片额头,被胳膊挡住的眉毛线条,眼睛的形状,鼻梁、嘴唇,都印在她的脑海里。
氧气罩扣着的脸被白雾氤氲又散开。
柏奚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从眼角渗入鬓角。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生命仪器检测轻微的滴——滴——声,和病人无声的落泪。
眼角的泪痕干涸,柏奚向右侧偏头,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地勾了一下恋人的手指,慢慢将自己的手覆盖到对方的手背之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太虚弱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裴宴卿从梦中惊醒,先看见?仍在昏迷的柏奚,低头才看见?牵着自己的手。
“柏奚——”她又惊又喜。
柏奚已?经没有力气了,听见?她的声音依旧吃力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我叫医生过来。”
氧气罩里一层白雾,柏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以?此回应她,表示她醒了,听到了。
裴宴卿飞快地跑到门口?,打开门让问娜去找医生,自己马上回到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