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表白(1 / 2)
一高门口的车尾灯连成红海。陈净茵请了最后一节课的假,早早到校门口等待。背后是晚高峰的鸣笛声,她充耳不闻,心里受其他事影响,时不时的走神。不久,悠缓的音乐响彻整个校园,除高三外的两个年级放学。她站直身,从书包里拿出提前买的喇叭,站到大门口的石球上,视线越过前面伸缩门,看向马上要走出来的学生们。提前清清嗓,陈净茵一手攥着衣服下摆,一手举高喇叭,大声表白:“高二17班的裴圳,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请你过来告诉我。”这是雇主提前给她的说词,她知道,是为了让她当众出丑。裴圳是谁?是学校里响当当的体育明星,他爸给学校捐赠一个网球馆,就为了给他提供最好的训练场地。除此以外,他高大帅气,身材好,品味潮,是青春期女生追捧的对象,在校内有无数的迷妹粉丝,人气爆棚。而她陈净茵,自认长相平平无奇,还穷得叮当响。他们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巴里。不论从谁口中同时提起,都会带着尖锐的嘲笑和讽刺。她现在做的,就是这样让自己难堪的事。陈净茵不停重复着定死的告白词,机械麻木,只等待时长结束,去找雇主结款。对方说,给她一千块。她很缺钱,与钱相比,尊严不是那么重要。……网球馆的洗浴间宽阔静谧,只有挂着名字牌的那间传来淅沥水声。少年身形高大,上半身精壮有力,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全身的肌肉线条丝毫没有赘余。摇滚乐队的新歌被打断,手机铃声显得格外急促。他关掉冷水。“说。”镜子里,接听电话的人身上披着松松垮垮的浴袍,遮不住麦色紧实的胸膛,他头发凌乱,发梢湿漉漉得滴着水,整个人透着十足的慵懒痞感。听筒内,传来好友梁孑的笑声:“校门口有人给你表白,还在等你赴约呢。”习惯了这种场面的裴圳理都没理,敷衍昂了一声。察觉他要挂电话,梁孑连忙阻拦:“这次表白的不一样,特牛逼,你去看看吧。”裴圳把通话开免提,毫无兴趣,“不去。”换上干净衣服,他头发没吹,只是耐心地擦了几下,任凭发丝懒懒垂在前额。梁孑在校门口给他语音直播:“这次不是美女,是个小胖妞,态度真坚决啊,保安来赶她她都不走。对了,她还拿个喇叭,看来爱你爱得什么都不顾了。”裴圳觉得他的笑声很刺耳,冷嗤道,“你这么喜欢看她,你去追她啊。”“别别别。”梁孑的玩笑适可而止,“我逗你玩呢,别生气。”懒得和他扯闲,裴圳正了正色:“我晚上约了教练吃饭。”意思是要挂电话。闻言,梁孑好心嘱咐:“但她还没走,校门口堵了很多人,都在等你出现。”“妈的。”裴圳咬音很重,眉心敛紧,显露不悦:“搞我是吧。”“我感觉要出事。”梁孑突然不笑了,“我靠我靠我靠!有人丢她奶油,打到脸上了。是不是你的狂热粉?”顾不上动手的人是谁,裴圳事不关己地发泄:“鬼知道。”“散了散了。”梁孑口吻惋惜,“她走了。”通话结束,裴圳对着镜子搓了搓半干的短发,背上网球包,潇洒离开。见面地点约在裴氏旗下的酒店,裴圳很早之前就听说父亲重金给自己聘请了国外教练,他知道对方的来历,多次获得全球男单和男双网球冠军,退役后也培养了很多网球界有名的运动员。裴圳的未来早就规划好了,一边留学,一边训练。两方交谈很融洽,教练来之前就看过裴圳的打球视频和一些国内赛事的成绩,很有信心和他一同创造更好的未来。席间,裴圳心情不错,兜里手机却突兀地响铃,他看了父亲一眼,和教练打过招呼快步走出包厢。又是梁孑。他啧声:“又谁和我表白让你看见了?”梁孑一愣,随即正了正色:“还是那个人,她被骂爆了,学校匿名墙都有投稿批判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裴圳喝了点酒,到走廊窗边透气,声音懒懒的:“你什么意思?心疼了?”“当然不是。”见他反应平淡,梁孑瞬间觉得无趣,开玩笑道,“我怕她出事,到时候给你平添一笔风流债。”闻言,裴圳想到初三那年的糟糕回忆,有一个女生当众和他表白,他不喜欢,直接拒绝。第二天,全校都传开了,说那女生回家吃了安眠药,幸亏抢救及时,才没出事。但这件事带来的恶劣影响波及很广,他成了不明真相之人嘴里的负心汉。被编排很多假的风流故事。“长什么样?有照片吗?”裴圳手碰到裤兜里的烟盒,想到等会儿还要回去,没拿烟,把玩起打火机。梁孑电话还没挂,直接在聊天框给他发来一段女生校门口表白的视频,挂电话前,他连声打趣:“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全校都传疯了。”裴圳直接挂电话,嘈杂声音传出来。视频是远距离拍的,清晰度不够,就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女生站在高处,拿着喇叭,大声喊他名字,笨拙地表白。梁孑说她有点胖,但他感觉不出来,自己个子高身形阔,大多数女生站在他面前体态都是娇小的。看不清长相,但脸挺小的。裴圳正想关视频,就捕捉到这女生的小动作,她每大声喊一句话,紧握成拳的左手就重重往下压一下,好像在给自己打气。明明没那么坦然勇敢,还要到人流最密集的地方把自己剖开似的展现。不知道她图什么。关掉手机,裴圳转身回包厢。回到超市,陈净茵洗干净脸,还感觉鼻孔里有甜腻的奶油味。她顾不上再细清理,赶紧出去接老板的位置,开始收银的晚班工作。在她忙碌赚钱的同时,学校贴吧组顶上来一则热帖,围绕她今天对裴圳的表白进行了一系列嘲笑和挖苦,短短几个小时,评论区盖了上千层楼,几乎全是恶评。她是凌晨关店的时候知道的。同桌冯美零点前转给她,让她知道有这个事,别回学校被人二次开涮。陈净茵反应平静,表示了感谢。从她对那一千块钱动心开始,她就想好自己所有的后果,绝不后悔。现在同样,她情绪尽量保持着稳定。她一如既往,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接,千奇百怪的赚钱方法她也能接受,比如卖丑给别人添笑料。早上六点二十,她把店门钥匙交给老板,坐公交上学。
路上,很多和她穿着相同校服的学生对她指指点点,有的还会发出嗤声,仿佛她是什么滑稽的对象。陈净茵埋头往前走。日子就这样过,她顶着流言蜚语。但原本隐形的霸凌在班级里明目张胆地盛行起来,好像之前欺负她的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组织变得强大。她从第一天的丢笔丢书,到第二天的丢钱。那是她看做命一样重要的东西,让她就此爆发,站到讲台上头一次发脾气,想把钱要回来。可大家看着她,满室寂静,随即又像有极高的默契,一同嘲笑出声。陈净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可她不敢找老师,她平时逮着时间就做兼职,还爱请假,她怕老师不站她这边,让她彻底成为班里人的对立面。她开始宽慰自己,熊和鱼掌不能兼得,自己赚到钱就好。她变得越来越孤僻,怕连累冯美,她主动疏远对方,下了课就睡觉,放学了就第一个冲出班级。俨然已封闭了自我。不想融入这个恃强凌弱的小社会。周六,陈净茵在超市全天兼职,中途接到一则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一千块,演两个小时女朋友,接吗?]陈净茵还没接过这种工作,但丝毫没有犹豫:[接,时间地点发我就好。]沟通完详细的信息,她按照雇主的要求做准备。对方点明,要她穿裙子,打扮得漂亮点。这有点困难。她没有化妆品,也不会化妆,更没有漂亮裙子。陈净茵小心翼翼地联系冯美,对方家境不错,平时也爱打扮,是她唯一认识的与漂亮沾边的人。冯美最近心怀愧疚,加上知道她平时要打很多工,直接邀请她到自己家里,帮她打扮。周日下午,陈净茵在超市请了半天假,去找冯美。冯美已经按她说的准备好了裙子,一条黑色的,款式简约,没有过于明显的风格。对方没说,但陈净茵感觉他不是高中生,出手阔气是一方面,她实在想不到高中生租女朋友的用意。于是,她让冯美帮她化个成熟点的妆。之前没化过,今天第一次,陈净茵有点不适应,尤其对方还给她粘了几簇睫毛,让她连眨眼都小心翼翼。看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