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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纹丝不乱,有武人特有的笃定镇静。
楚稚咬咬牙,按照他所说,将左脚踏在那凸起的石头上。
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楚稚无法控制的颤抖。
庞州沉声道:“莫要往下看,殿下——你俯低身子,贴在崖壁上,把这喜绸绕在腰间一圈。”
楚稚的腰身纤细,红绸紧紧系在腰间后,还尚有余留。
“无论发生什么,属下都不会放手。”庞州认真道:“崖壁虽然看起来陡峭,但都有凸起的岩石——属下自小在漠北长大,能辨认出哪些可以承受殿下重量,殿下不必低头去看,只管平心静气,按属下所说踩稳就好。”
“脚往上,去踩左边凸起那一块……”
“右脚朝西北方向……对,身子荡过去……”
楚稚的求生欲一点一点被激发。
他索性横下心,就真的全然不当自己是在悬崖之上,而是如同在攀岩一般,望着岩壁上的庞州,听着他的命令,调整脚步。
楚稚集中心神,发现似乎处境也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绝望。
他一步一步,终于能攀上崖壁了,庞州沉声道:“殿下,冒犯了。”
话音一落,楚稚便觉得自己腰身被人紧紧拥住,用大力提起,一阵眩晕之后,双脚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悬崖独行的后怕,劫后余生的松懈,彼此的信任感激……此刻不必多言。
楚稚在庞州的搀扶下挣扎着,走向那燃着滚滚火焰的谷底:“你快去找找姝儿……”
庞州沉默了一瞬,领命而去。
没多久他便大步走了出来,怀中躺着姝儿,安慰道:“殿下莫急,姝儿只是晕了过去,稍稍歇息便能转醒。”
楚稚默然点头,又遥遥看向那片火海。
鸾轿,锦帐,以及送亲的脸庞……
倾刻之间,化为飞灰。
京郊含谷关口。
涂曜墨色神骏脖颈间挂着喜庆的红花,涂曜未着戎装,一身大红色广袖喜袍配玄色风氅,捧花端坐在马上。
高冠束发,锦袍骏马,少年风流。
此刻,他贪婪地眺望远处的飞鸟,像是要从其中寻觅一丝爱人的踪迹。
小武宛如望妻石的陛下,大着胆子打趣道:“陛下一大早就来京郊的模样,倒真像是俺门村口等媳妇儿的情郎呢。”
他含蓄了一下,没敢说像是村口的二傻子。
涂曜扬眉,很是自豪:“这算什么,若非公主不愿,朕还想亲自去楚国接呢——”
涂曜一大早便学着京城中男子接心上人的套路,让宫女准备了花束,之后忍不住心头的雀跃,便奔赴至京郊,绕着山巅疾驰了一圈又一圈。
正在此时,远方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行人飞马赶至,翻身跪地,瑟瑟发抖。
然而却不见公主的轿鸾。
涂曜眯眸望着,笑道:“朕让你去接公主——公主未至,你就敢自己回来?”
那人瘫在地上,抖着声音禀报:“属下……属下方才听闻,长乐川间山石滚落引发山火,公主车驾尽数焚……焚毁……”
一瞬间,风停,人寂。
涂曜手中捧花应声落地,凝滞在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你——你说什么?”
此人禀报的每个字他都能听到,可是连在一起,他怎么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作者有话说:
乖狗变疯狗预警-之后会虐曜亲亲两章,不过放心!整体基调是甜文!
好消息是五分钟之后还有一章!
风声呼啸,涂曜脑海里响彻巨大的轰鸣声,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禀告的人看到陛下瞬间血红的眼眸,哪儿还敢重复一遍,只是支吾着趴在地上不敢言语。
陆徽和冯公公看涂曜在马上微微打晃的身子,脸色霎时一白,忙对视了一眼。
“陛下先下马……”陆徽怕涂曜心神不稳坠下马来,声音和缓道:“属下扶您……”
至于冯公公,如今更是把涂曜当孩子一样,也柔下声音:“陛下,陛下您先下马再说,咱们先去那边儿喝口茶再等公主也不迟……”
来迎嫁的心腹将士也齐刷刷下马,围在了涂曜墨驹的四周。
在他们心中,涂曜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之前即使单骑进出敌营,也从未过多担心保护过。
可他们此时是真的不敢——
虽然来的人只是报了一句轻飘飘的消息,可他们的主君却前所未有的恍惚起来。
疯戾的眸中泛着红血丝,像是一头痛失所爱的野兽。
只怕不是屠尸遍野,就是要伤了自己。
一旁的内监看到冯公公和陆徽都上前阻拦,也一同哭着跪下来,围在涂曜的马前,劝他节哀。
节哀?节哀?
涂曜只觉得这两个字无比陌生。
他何哀之有?
这……这不是他大婚的日子吗?
他来迎自己最爱的公主了……
这些人……不应该都要对自己贺喜才对吗!
他要去见他的公主,宝华还在不远处等他。
他们曾经在此地十指紧握,许诺永不相负!
涂曜收敛心神,揽着缰绳的手腕却前所未有的发颤:“朕……要亲自去接公主回来——”
马蹄踏过宫人今早新采的鲜艳芍药,如血般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