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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梢一跳,骤然抬头。
喻沛眉眼生得冷峻,棱角锋锐,面无表情时甚至带着点阴郁。
他抬手想从内袋取东西,周遭警卫凛然举起枪,纷纷严声呵道:“不许动!”
一时间,上膛声连成一片,针对异种的各式武器从各个角度对准了喻沛。
“等等,他不是!”阮筝汀被吵嚷奔走的人群挤远,匆忙间调出军防证,在忽地落成的警戒圈外踮起脚,奋力举展开,大喊道,“我们是从修黎回来的士兵!”
喻沛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没有动。
阮筝汀周围诡异一静,他不明所以,继续快声道:“他的id卡信息可能过期……”
人群哗然散开,向导余音断在哨兵闷哼跪地的动作里。
“喻沛——”阮筝汀冲过去,被两名警卫按倒在地,挣扎间感到有针剂刺进了脖颈。
一息后,视野彻底暗下。
等喻沛处理完乌龙事件,返回医务室时,阮筝汀依旧没醒。
向导病恹恹地陷在床铺里,脸色瓷白,跟霜打过似的。
喻沛算过时间,不由皱了皱眉——这人对麻醉成分过于敏感了。
还有痛觉,稍微碰上一碰就能红眼睛,专项训练那三天,搞得馆内所有人看他俩的目光没一个正常的。
其实出模拟舱前后的事他十分清楚,醒来后,为求证某些猜测,他还私下问过时绥:“同阮筝汀相处,有没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地方?”
基地里监听监控太多,两人又没法浅链,时绥开始背次级特征:“精神力时有时无,精神体从未见过,领域荒废,浅链状态下也难以进入表层领域,络丝形色长期异常……”
而后锈斑豹猫扒拉过喻沛袖口,用爪子隐约挠出个数字来——23。
这信息能对上很多东西,但是……他乍然联想到那个梦,答案鲜血淋漓,昭然若揭。
认真算起来,特殊人类觉醒不到三代人,有相当一部分保守落后的星区,至今仍视哨兵向导为异端。
社会矛盾始终无解,越演越烈,2620年前后,是反特殊人类组织运动发展的高峰期。
那几年,整个约塔星系广受关注的政治论题还没有异种什么事,全是“哨兵向导究竟是基因福报还是人类灾难?”“觉醒者的基因片段到底从何而来?”“如何平衡普通人类与特殊人类之间的关系?”“血统固定阶级的时代正式开启!”云云。
线上吵,线下吵,联邦高层焦头烂额,暗杀频繁,换届频繁,基本每一天每星区都在上演有关特殊人类的各种麻烦事。
恐怖袭击、游街示威、抵制、新式种族敌对、黑市贩卖、器官置换、以及基因改造。
最为耸人听闻的,当属2622年年底破获的特大违禁药剂实验案件——休曼研究所非法基因药物试验。
其辐射范围涵盖全星系七成以上星区,主要涉案人员涉及商军政三界,成功营救受害者千余人,死亡人数多达116万,余毒至今未清。
2623年,首都星西约亚学院启动特殊招生,所有试药体强制入学,被称为23级学生。
因受长期监禁、虐待和药物改造影响,这一届里没几个正常人。
热衷自杀、反社会、神经质的比比皆是,三大归宿是监狱、精神病院和太平间,部分因能力出众被军部或塞路昂纳看上,只有极少数人能回归普通生活。
非要对号入座的话,阮筝汀应该算那极少数,结果多年后又赶上强制征兵令,来了修黎。
喻沛仰头调整过流速器,边想:算了,找机会离开前就不欺负这人了,有什么账……
阮筝汀就在这时猝然惊醒,动作幅度过大,一把拉倒了输液杆。
喻沛手疾眼快,扶稳杆架的同时,轻按住他手指:“是我,没事了。”
阮筝汀反应过一阵,喘息着靠回床头,在眩晕感里问:“我们在哪儿?”
“警卫科医务室。”喻沛将他的小臂重新放平,待输液管里回流的血液慢慢消失,又拧开水,握着瓶颈放进他空闲的手里,“信息过期,已经更新了。”
麻醉剂成分太浓,阮筝汀头疼得厉害,他抿过些水,问:“几点了?”
“一点零七。”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阮筝汀脸色很差,眉心始终皱着。
“稍等,我叫医生。”喻沛起身去门口唤人,等回过头时,发现向导已经直接把针头拔出来了,处理得相当干净利落。
他摸索着下床,起身时腿一软,扑进阔步赶回的喻沛怀里。
阮筝汀手指使不上力气,将将攀着他臂弯,喃喃着:“应激……先出去……”
喻沛迅速将人背起,快步出了这间屋子,刚好与赶来的医生迎面撞上。
对方问:“诶,输完了?”
喻沛脚步未停,与之擦肩时,对人冷淡点过头:“不用了,多谢。”
走廊很安静,只能听见哨兵一个人的脚步声。
很稳,宛如节拍器。
阮筝汀的心率和呼吸渐渐平复,他动了动发麻的手指,支起脑袋,由着不清醒的脑子问出个蠢问题:“我们的行李呢,被扣了?”
“……在外面。”喻沛把人往上托,“你抱好。”
阮筝汀顺势右臂一环——在彼此都没有察觉出的自然行为下——圈住了喻沛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