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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已经相当于撕完了脸皮,那人方才伪装出的温和也荡然无存,“曲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这种话对曲砚来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攻击力,其他更难听的话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听下去,毕竟他是个逼死生父,抢弟弟家产,六亲不认的畜牲。
“曲氏名下的产业都被我低价卖了出去,班长猜一猜,曲子稚知道以后,会不会哭?”曲砚发出恶劣的笑声。
电话那头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人扔了出去,随后传来一声压低的咒骂:“曲砚,你怎么不去死呢。”
曲砚一怔,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坐在床上,羽睫轻颤了两下,安静下来时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狼小声地叫了一声,舌尖舔了舔曲砚的手指。
曲砚低头看它,很轻地弯了一下唇角。
他的朋友对他说你怎么不去死,而闯入他家的饿狼,却温顺地趴在他的身旁,世界总是荒诞不经。
曲砚捉住它的一对耳朵,上面的毛比它身上的要软得多,他胡乱地捏了几下,“你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狼把头压在曲砚腿上,任由身上的手胡作非为。
这只狼很听话,没有攻击人的举动,应该被人专门训练过,不过它身上的伤太多,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但是现在,这只狼归他了。
进了他家,自然就是他的,曲砚理所应当地想。
之前碎掉的窗户需要维修,曲砚尝试给物业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最后他只能放弃。
扔开手机,他戳了戳狼的鼻尖,“下去,给你上药。”
“嗷呜——”
尾巴尖动了动,狼从床上一跃而下。
“你不会成精了吧?”曲砚嘟囔道,一边掀开被子,床不高,慢慢挪到轮椅上还算轻松。
狼弓着身子,一直盯着他,等曲砚坐到轮椅上,它的尾巴才欢快地扫了两下。
客厅仍旧一片狼藉,窗边一地雨水,半边沙发被淋湿,幸好风不大,不然整间客厅都会遭了殃。
曲砚瞥了狼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
狼低下头,悄悄夹紧了尾巴。
医药箱许久未被打开,落了一层薄灰,里面的药品很多,都尚未过期,曲砚从里面翻出一管软膏。
“过来。”
他一招手,狼就温顺地将头放在他的膝盖上。
“这么听话,你到底是狼还是狗?”
白色药膏抹在伤口上,狼小幅度地动了动,嗓子里发出哼声,应该是疼的,但是没挣脱。
耳朵上的是豁痕,细长形状的,身上的则几乎都是鞭伤,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子,有些地方已经没有毛了,曲砚每挤出一点药膏眉头便皱得深一分。
擦完药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一管药膏用完,狼身上的伤口太多,密密麻麻,曲砚指尖也是黏糊糊的。
他从茶几上抽了张纸仔细擦干净,从碎窗望出去,大雨已经停歇,月亮很圆,亮澄澄的,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漂亮。
曲砚擦拭手指的动作忽地一顿,他刚才在手机上看过时间,现在是白日正午,怎么会有月亮?
狼忽然窜到他前面,冲着窗外发出警告的低吼,曲砚推着轮椅到窗户旁边,无声地凝视那轮圆月,看得时间久了,心中便生起一阵怪异之感。
他索性不再去看,转身去寻找食物,将冰箱翻了个遍,却只找到一袋麦片和两大罐牛奶,虽然不多,好在都还没过期。
倒了大半罐牛奶给狼喝,剩下的一点曲砚泡了一碗麦片,这是他两天以来的第一顿饭。
狼很快就喝完了盆里的牛奶,盆底都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它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曲砚。
曲砚明白了,它是没喝够。
于是仅剩的一罐牛奶也进了狼的肚子。
耳边是狼舔舐牛奶的声音,指尖下意识地点着桌子,曲砚看着窗外的圆月,恍惚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轻轻晃动,他摇了下头想保持清醒,却不可控制的越发昏沉。
彻底陷入昏睡前,曲砚看到外面下起了雪,纯黑色的雪花,搭配着形状完美的月亮,显得阴暗诡谲。
不许叫
好冷……曲砚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寒冰上,周遭森然的冷气一点点侵袭他的每一个身体部位,于是四肢变得僵硬,唇齿打颤,四处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不留情面地覆盖整片天地。
周围景象渐渐变得熟悉,他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寒冬,医院里狭窄的单人病房,他蜷缩在墙角,双腿缠满丑陋的白色绷带,下一个画面转过,梦中的场景发生变化,他暴戾地挥舞起拳头,一下一下砸在毫无知觉的小腿上。
很多人冲了进来,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推搡着,最后有人在他身上注射了镇定剂,他颓丧地躺在地上,任由别人将他抱起来,然后绑住他的双手。
灰暗的记忆如同附骨之蛆,曲砚从旁观者的角度回看,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这一切,事实却是从未走出那个冬天。
太冷了。
胸前突然多出一团热源,干烘烘的贴在他的心口,曲砚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张开双臂,将这股温暖锁进自己怀里。
积雪融化,乌云尽散,梦中的曲砚抬起头,看到天上的一轮孤月,月光下,黑色的雪花翩翩起舞,看不清模样的人从他身边经过,机械般地仰头看着天空,像是被纵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