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朕病了大半年,怕将病气传给你,一直不敢过来,这么久了,你想见朕吗?”
里面没出声。
答案很明显——不愿见。
谢绥自嘲地笑笑。
早就猜到了是这种结果。
所以这一次,他根本没敢进去。
就怕再一次见到她含着深深怨恨的眉眼。
他深吸了口气。
像唠家常般,絮絮叨叨地说:
“最近宁舒时常来承华殿,朕问了她很多次,为何近日愿意亲近朕,她总说,是怕朕身体初愈无聊,所以常来陪伴。”
“可是哪怕她不说,朕也知道,这孩子是想来见你,又怕朕拒绝,所以采取这种迂回举措。”
“司沅……”他声音多了颤音。
身为高贵威严的九五之尊,
这会儿却像个胆怯的孩子一样,声音中都带着浓烈的怯意。
“你知道的,我不敢让她常常来见你,是因为怕你时时刻刻念着他。”
“……她是你和他唯一的孩子,我怕你见到宁舒,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这三年,我一直在用这种愚蠢的方法,自欺欺人,蒙骗自己,也蒙骗你。”
“只希望,你能忘了他……”
里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就好像没有人居住。
谢绥再次抬眼看过去时,殿中窗前的那抹烛火,迅速晃动一下,被人吹灭了。
刹那间,大殿渐渐黑下去。
谢绥脊背也跟着弯下去。
他知道,她是厌烦,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止住满腔的酸涩,他停在原地良久。
最后转身之前,落寞说下一句:
“明天,我让宁舒过来陪你。”
过往恩怨
说完。
谢绥转身往外走。
身形颓然。
负责他安危的暗卫刚想靠近,就被他抬手遣退。
他一个人,在寂寥的夜色宫道中,往承华殿走。
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一帧帧浮现。
他和司沅,还有已故的建成帝,三人之间,其实有着半辈子的恩怨纠缠。
他出身的谢家代代武将,是战功卓越的功勋世家。
东陵早期,是在马背上征伐的国家。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战无不胜的谢老将军,在一次以少敌多的极端大战中,拼死救了建成帝的父亲一命。
他父亲谢老将军大难不死,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建成帝的父亲为感念他的救命恩情,就下旨将他封为了东陵国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自此,谢家也算成了皇亲贵胄。
因这层恩情在,再加上谢老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小时候的谢绥,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养在宫中。
和小时候的建成帝成了好兄弟。
后来,他们都渐渐长大。
双方的父亲逐渐年迈。
建成帝接任了皇位,成了东陵新一任的新皇。
谢绥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沿袭谢家异姓王的封位和保家卫国的重任。
再后来,年岁相仿的建成帝和谢绥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司沅出身皇城四大世家,又是司氏一族的嫡长女,和谢绥家世相当门当户对,
若无意外,她会是谢绥的未婚妻。
将来谢家的主母。
只是命运弄人。
在议亲的那段时间,司沅恰巧被召去了皇宫。
又那么不凑巧的被建成帝看见。
司家的嫡长女,姝色无双,貌绝东陵。
建成帝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有了意。
还不到傍晚,封后圣旨就被送到了司家。
那个时候,司沅还没见过谢绥,
可早在前一年,谢绥就见到了司沅。
所以司沅对谢绥这个素未谋面的议亲对象没什么感情,
可谢绥对司沅,却是早已倾心。
封后圣旨已下,皇命难违。
司家为了不忤逆圣意,也为了家族荣耀,中断了和谢家的议亲,将司沅送进了皇宫。
当时还在战场的谢绥得知此事,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战事。
闯入皇宫,和建成帝公然对峙。
无人知道,那个雨雪交加的夜晚,皇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天一亮,谢绥就上交了大半兵符,卸下护国大将军的身份,举家迁出了皇城。
去了东边距离皇城最远的边境。
从此和皇室老死不相往来。
昔年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的两个好兄弟,因一个女人,分道扬镳,反目成仇。
此事一出,有人嗟叹,有人唏嘘。
有人说,他们是因情反目。
也有人说,是因为谢绥掌控着东陵国所有的兵符,手中权势太大,功高盖主,危及了皇权地位。
这才借着立后一事,削了他的权。
但其中真真假假,无从得知。
知道内里真相的,也就是当年的两位当事人。
从过往中回神。
谢绥站在宫道拐角处。
回头看着隐于夜色中的霁芳宫,伫立良久。
此时的霁芳宫内。
灯火重燃。
殿内一片明亮。
司沅站在门口,身形单薄地仰头望着空中的弯月。
因今晚谢绥提及了太多次‘他’,过去深埋尘埃的记忆,破土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