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这原本是他们谈事的地方,往常李元朗都会和他坐在窗边桌案旁互弈品茗或者商讨公务。
而现在,李元朗坐在书房里那张古朴沉闷的雕花红木桌旁,半人高的红木桌遮住了他的身形,而与书桌隔绝一半距离的就是此刻站在屋内正中央的荀玮。
李元朗的声音晦涩难辨,荀玮即使跟着他那么久也没看出听出他此刻的情绪,他仍是静的,但是荀玮隐隐却觉得带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就像此刻,他从一个座上客变成了一个被审人。
“致远,你去刑部大牢做什么?”
他仍是在唤他的字。
荀玮知道他要问什么,他既然当时跟岑青茗说了出来,他也不怕李元朗找上他,直言道:“我去找了岑青茗,是,我将一切都告诉了她,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们之间的纠葛,我都告诉了她。”
“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
这会荀玮终于听出来了,是他阴沉到极点的声音,是他快要爆发时的情绪。
即使这样,荀玮还是忍不住:“她根本不配不上你的喜欢,她——”
就在快要出口时,荀玮停住了,缓了片刻,他道:“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要怎么说,他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他难道告诉他你喜欢的姑娘就在那座大牢里垫着脚尖妄图勾引他吗?!
“既然不知道怎么说,那就不必再说了。”李元朗拍板道:“我与你认识也有五六载,你如今在刑部做的也不错,就不必一直跟在我身后,刑部都官缺个正职,从明日起,你便到马大人处,调令和文书我会安排人给你。”
荀玮不可置信:“李元朗,你当真要为了她将我调走?而我不过是将你们之间的恩怨说与她听而已!”
“所以呢,荀玮。”李元朗的声音沉静无波:“所以我应该感恩戴德?还是感激涕零?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人。”
“好。”荀玮连说了三个好,才深呼吸平静下来:“李元朗,我是做错,我是不该插手你们之间的事,但李元朗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进刑部以后,你对我说的话。”
荀玮哽了一下:“我当时谨小慎微,对你也是一脸谦卑之态,你对我说,你我兄弟二人之间,不必如此拘礼,我一直记到如今。”
“但什么是兄弟,兄弟是有人犯错的时候可以拉你一把,兄弟是若有人被误解之际,也会坚定的站在你的一旁。”
“李元朗,你说你从不把我当做手下,我也从未把你当过我的上官,我以为我们虽不是同窗,但也有惺惺相惜之性,你那年把我从槐花巷的巷口救起,我当你是知己,当你是莫逆,我本不愿沾染何老与梁国舅的恩怨,但因为是你李元朗,我甘愿以你为首,但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要和我翻脸吗?”
说到最后,荀玮也有些气急:“李元朗,你迟早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女人身上。”
李元朗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等了一会,见他不再开口,然后才道:“说够了吗?”
荀玮说了这许多,但李元朗仍是无动于衷,此刻荀玮看着他冷漠的态度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闭着眼点了点头。
“好,那就走吧。”李元朗的声音无波无澜。
荀玮抿唇,弯了下/身,向他行了个下官礼,随后头也不回出门了。
空气中凝着死一般的静,不知过了多久,李元朗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轻笑出声,仰靠在椅子上阖目叹息,他们每一个人都说自己变了,李圭、荀玮还有岑青茗,那自己到底是什么样?李元朗嗤了一声,谁知道呢。
——
李圭等荀玮走后等了一会才去敲了书房的门,过了半天李元朗从里面走出来。
明明只是刚入了秋,李圭却看着李元朗身上带着一股料峭寒意。
李圭低下头认错道:“大人,小人错了,府里已经全部恢复原样了。”
李元朗点了点头,迈出了房门,看着正在回廊里走动清扫的下人,随意道:“李圭,你跟着我身边多久了。”
“大概也有十一二年了吧。”李圭侧眼偷偷看了下李元朗,保证道:“大人,我下次绝对不做这种事了。”
“这么久了。”李元朗长出口气:“就不要再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李圭应了声,把刚想问荀玮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府院门口,心下黯然,荀大人,怕是再也不会来了吧,他家大人,倒真成了个孤家寡人。
李圭叹完,便随即敛神,将手里刚才暗卫送来的文书案宗都交到李元朗手中:ot;大人,这是您刚才要的沈远生平,还有,还有您父亲当年案情的记录。”
第61章 穷思
翌日, 李元朗下早朝时见到了沈远,他仍是人群里面最形单影只的存在,别的朝臣或三三两两, 或呼前唤后, 只有他,永远一个人。
李元朗走到他身边, “沈大人,听说这几日都察院办了个大案, 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很忙吧 ?”
“李大人说笑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这点事也不算什么, 听说刑部这几天抓了许多匪贼,怕是李大人要多辛苦一些了。”
沈远一如既往的谦逊有礼, 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
他如今也是而立之年, 但却仍像刚入朝的官员一般诚挚, 一直带着些不沾世事的执拗,
李元朗就没见过他发脾气过, 他初入官场的时候,和那些老官打交道不多, 但每见一人,皆是睥睨之态, 即使是官职最小的, 看见他也都是趾高气扬之状, 盖因他是那届考生当中最穷窘的, 除了沈远。
那时李元朗就是一个小小的编修,与沈远其实也没什么交集, 却是某天李元朗因被翰林迁怒当着众人责骂了一顿,众人看着他冷嘲了一番就散了,李元朗面无表情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就是这个时候,李元朗见到的沈远。
他帮他一起捡起地上的书籍,然后劝慰他不必在意。
李元朗后来向别人打听过,大家都说沈远最好说话,人也最是清贫,平素埋头做事,就没发过脾气,唯一一次震怒是因为受害者不堪蒙冤,自尽当场,沈远当众发愿,要秉公正,执明法,让那审查的好生落了个面子。
这件事在当时朝中之人口中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其虚伪,也有人道其刚烈,不过不管怎样,都让当时那名不见经传的沈远出了个名,不过后来众人见他也无甚作为,只是照常在都察院中谨慎做事,对他倒也没那么关切了,及至到了几年后李元朗打听这件事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谈。
但李元朗看过他出的一些案卷,言辞论调有理有据,刑罚分明,确实没有违背过他的所愿。
沈远并肩和李元朗走在一起,笑道:“李大人是有何事吩咐吗?”
“无事,就是久未与沈大人同行了。”李元朗这样说着,看了眼沈远脚上的靴子道:“沈大人,内务府今年按例还需给我做双官靴,但前几月府里做多了些鞋子,我多了也没处用,您就去那让他们帮您做双吧。”
似怕沈远不答应,李元朗还加了一句:“沈大人不去,那这官靴也只是白白送给了内务府的人。”
大雲的官靴都是定制的,按品阶不同,份例不同,像李元朗这样的,一般三四年内务府就会按他的尺码帮其定制,但是像沈远这样的,可能七八年都不一定能轮得着他。
而现在沈远脚上的官靴也不知穿了多久,靴头已经有些开线了,那原本的黑褪成了一片灰,虽然这样,但看着也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