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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们离开后,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竟渐渐消融,长出一片郁郁葱葱的青翠颜色来。
小煦嘴上不说损伤,但终归是伤了元气,本想跟着她同住,但她理由颇多,苦口婆心劝小煦多多游历,才能多涨灵力。不然还要顶着个小矮子的面孔混迹在她身边,她看不惯。
她还哄小煦说,纪轻舟以自身魂魄镇守镜中亡魂,小煦又是累善念修行的灵体,兴许带在身边,既可感化鬼魂,还能让他重见天日。
说完以后她自己都嫌夸张,她根本想不出放十殿阎罗出镜的方法,只盼他们自求多福。
不料小煦立即当真,捧住镜子,念念有词:“那我一定加倍努力,好好修习,放你出来!”
哭哭啼啼下,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背着小包袱下了山,结果很快就乐不思蜀。
起初她每日送来传信,记述所见风情,后来日子渐长,偶尔才传来只言片语,惹得陆时微牵肠挂肚。
也不全然是孤身一人,还有九罗陪她。
那日在缝隙的边缘处,有一只奇形怪状的小妖怪,茫然地大睁着眼,不大不小的身子几乎塞住了缝隙。
是在湖底养伤的九罗,竟是趁着这回的意外被卷到了鬼国。
“九罗!沈临熙已死,我把你的头抢回来了,你还能接上吗?”陆时微晃了晃变出的包裹,硕大无比。
“嗷——”九罗见到离别自己多日的脑袋,兴奋地长啸一声,也顾不上周遭诡异的混乱,热切地一股脑扑向她。
只见一体型不小的小兽扑腾来,她灵巧地闪开些,将包裹着的头颅抛向半空,任它一口叼住。
于是一人一兽在山巅各司其职,她修身养性,九罗醉心于给自己安回脑袋,一晃就已过了二十年。
“别人是种花修身养性,你还种上傀儡了?”小明劝不动她,又遭她厌弃,只能偶尔出来蹦跶两句。
她在湖边开辟了一方田地,除中心一颗参天古树外,其余一处处,皆种满了顾盼神飞的小纸人。
这些纸人的脸一张张颇为相像,且一排排看去,有愈来愈栩栩如生的趋势,可见画主苦练不辍,工笔细描日益精湛。
古树下埋的是祝向榆的尸骨。
如此想来,也算得上是死能同衾。
午后困乏,陆时微支着下巴,照例舀了一瓢水,仙人洒露水般用手指头挥洒出几滴晶莹的水滴,懒懒散散地唠叨:
“有我灵力滋养着,说不定一朝成熟,长出好多小傀儡,左一个小白脸,右一个美男子。届时啊,我就不会想念那糟糠老鬼了,只会苦恼该临幸哪只才好。”
“呀,我才离去多久,时微竟已经移情别恋至这个程度了?真叫人寒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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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微:摆摊卖傀儡噜!
一只小白脸,一只小绿茶,再来一只吃醋精。
庭前花开
那柔柔的话语声颇为轻佻,挟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笑意,徐徐递入了陆时微的耳朵里。
她猛地一抖,瓢里大半的水都打翻在了身上,浑不在意地擦了擦水痕,她不可置信的眼神立时在数量众多的傀儡中梭巡起来,试图寻觅到声响的来源。
随风摇曳的薄薄纸片们面上笑得开怀,摇摇晃晃,没再起动静。
“江予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她不死心,颤抖着声音开口问,眼睛一刻不离最中心的一只傀儡。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寂寂的风声。
傀儡乃是以主人的精魂制成,融于其中经久不散,即使身死魂消,亦有可能有一缕魂留于世间。
她就是借此微乎其微的可能抱着丁点儿的念想,妥帖收拢江予淮亲手绘制的傀儡,种在他住了数百年的山巅,以期日久天长,重聚魂魄。
至于其它环绕着的仿品傀儡,皆是她的寄情之作。
每日闲来无事,便动手画上几笔,它们生着相同的容貌,只在眉毛的上扬角度、眼睛是否狭长、唇角的上翘幅度几个细枝末节的地方有着微妙的不同。
如此反复尝试改造上百次后,她不得不由衷承认,仍是他起初的脸最入她法眼,清俊舒朗,如清风明月。
兴许是看习惯了。
经年累月,她从未忘记那张好看的面容。
仍是不得回应,她垂下头,看上去有些失落,轻声困惑道:“是我听岔了吗?已经思念成疾到恍惚的地步了?”
在她脚旁安分趴着的九罗突然拱了拱她,小心地叼着她的衣服,朝着苗圃的方向拧了拧脖子,示意它也听到了他人的说话声。
凶兽九罗,历经几场战役后,它的修为被伤得太狠,甚是低弱。
因而它拖拖拉拉二十年都还没能把头安回去,好在作为独苗的头倒是日渐养出了能口吐人言的本事来,有了进益。
只是更多时候它惫懒得很,直称说人话不易,偏爱用上肢体动作。
她欣慰地拍拍九罗金贵的独头,又用心多照拂中心的傀儡几滴露水,喃喃说:“看来不是做梦,他终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自此,陆时微一反常态,收敛起懒懒散散的情态,每日殷勤地照料着小纸片们,雨露均沾地洒水。
而后常一人适意坐在苗圃旁念念叨叨,美其名曰,陪伴。
“死鬼,都消失这么多年了,就只同我说一句话?能不能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