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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瘦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感觉到胡茬的刺,他知晓,闻铃月不会喜欢这样狼狈凄惨的男人。
他特意换洗一身得体的衣物后,以最好的状态,再次与她重逢。
他故意从她身前走过,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回转,就像她当初看雪观音,还有他兄长元仪景时那种具有人欲的目光,而非看一只可怜可爱的妖宠。
直到她为了妖宠闯入明华殿,持剑置于他颈边。
她问:“你到底是谁?”
他说:“太上重明。”
当她唇中重复念着“太上重明”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止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是痛苦、欣喜,还是被她忘记的怅然?
不论如何,今生,他是第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
墨色侵
慈悲殿。
幽暗的大牢里, 雪观音坐在床边,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察觉到闻铃月的身体,正在不断地吸收着他的妖力恢复。
记忆从往生镜中倾泻, 那些模糊的过往再度清晰地重现,闻铃月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人生,这种巨大的情绪起伏, 使她头痛难安。
苏醒时,眼前是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的雪观音。
他银色长发如光滑的绸缎散发着光泽,可此时见他,竟有种陌生感。
雪观音看见闻铃月淡漠的神色,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眼里泛起泪花, 饱含痛苦和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丢下我。”
东海渔村一别,这一别便是千年。他恐惧闻铃月这样淡漠的神色,就如当初分别一般,残忍地将他留在了那里。
见他如此卑微,闻铃月心底不忍,但终究生了嫌隙。
她最厌恶别人做一些自认为对她好的事,若打着女男之间的情爱为由, 就擅作主张改变她的人生, 是否太过于草率轻易?
她还是选择了不责怪他, 毕竟谁都曾有过一念之差。
“不怪你,忘记了那些事, 好歹我死的时候,没有被人背叛的痛楚。”
闻铃月也没有想到, 她私心救下那个像齐风的人,却导致无相山的惨境。
这看似违抗命运的每一次选择,却仍旧是落入了宿命的洪流之中。
如果是千年前的雪观音,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说的话,可如今的雪观音,再也不是初出妖域的单纯少年。
他静默无声地颤抖着,他知道,她不会再为自己停留了。
整理好心绪后,雪观音知晓如今她面临的危险更加焦急:“赤岚媗杀了周云镜,还将玲珑球丢在了他身旁,虽然我把玲珑球带回来了,但池音华出去有了片刻,迟迟没有动静传来,恐怕是要栽赃给你。”
他将玲珑球还给了闻铃月。
闻铃月接过玲珑球,她如今实力恢复大半,倒也不怕他们找麻烦,只是此时,她需得谋划更重要的事。
她将原身本就拥有的神元逼了出来,递给了雪观音:“用这颗神元,帮我做一具傀儡尸体。”她要欺瞒所谓的神,将那双无时无刻盯着她的眼睛蒙骗。
雪观音应下,眉间充满愁绪,她必然是做好打算了。
池音华离开大牢之时,被眼前地上的尸体惊地说不出话,瞧着远处消失的那一抹红色背影,他忽地想起了闻铃月。
周云镜无缘无故死在此刻此地,无疑是天助他也。
霎时仙力四散,携着周云镜死在大牢前的消息传遍了宣云峰。
不过多时,匆匆赶来的慈悲殿众人,看见周云镜死相凄惨的画面,皆是惊惧到说不出话,眼眶通红。
几位长老来时,独属蒲敬最为悲痛。他的大弟子突然暴毙,这简直骇人听闻!
蒲敬冲开人群,扑在周云镜的尸体上,环顾四周怒喝道:“是谁!谁杀了云镜!!”
周围寂静无声。
池音华看见他如此惨痛的模样,想到了自己当初看见池炎尸体时的狼狈样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闻铃月!
池音华站出来道:“是来救闻铃月的魔教同伙杀了他!”
蒲敬虽悲痛,理智却还在,盯着池音华问:“可有证据?”
池音华说:“彼时我刚从牢中出来,就看见云镜倒在地上,一个红衣女子正逃走了,但我没能追得上她。看她能一击杀害云镜,必然是魔教之徒才敢如此猖狂!”
话音刚落,赤岚媗从弟子人群后走了出来,她一身红衣艳艳,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赤岚媗笑道:“红衣女子……我今日恰好也是红衣。”
池音华一顿,眯着眼仔细盯着她打量,顿时大惊:“就是你!本长老刚刚看见的就是你!”
“我?”赤岚媗故作惊讶,而后又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你这长老真是满嘴谎话,我和他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他?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池音华笃定地说:“分明是你!本长老从不会看错人!”他这记人的眼光和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五长老,赤女君是本尊朋友,说话可需得实证。”
微沉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正是重明神君。他一袭玄色绣金锦袍,带着一张点染眉间砂的淡白面具,满头墨发微卷,垂至身前的长发尾别着数个金蝉发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