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对音乐的赞美,显然不会出现在洛卡罗特。这也是为什么不久之后,我会在旅店马厩拜访他的原因,但现实的受挫并没有因雷特对于梦想的执念。他没有接受我的邀请,而是继续固执地向洛卡罗特人展现音乐,哪怕是自己需要居住在臭烘烘的马厩里。
他是一个艺术家,也是一个好老师。同样对艺术的追求让我们成为了挚友,在他的教导下,我成了第一个洛卡罗特出生的吹笛人。
我和因雷特对于音乐的探寻,让我们度过了愉快的时光。两年,因雷特固执地呆在这座城市最阴暗的角落,用手中的乐器演奏他的音乐。人心的冷漠会摧毁所有的执着,我们渺小的追寻对于残酷的现实,如同荒漠中的沙砾。
因雷特放弃了,用两年的时间,他没有在洛卡罗特找到一个除我以外的赞美者。两年的穷困潦倒,他在我的接济下才能生存。
“我失败了,但这绝不是艺术的缺陷,这是我的缺陷,仅凭我的技艺无法打动他们。”因雷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颓丧,随后他看着我,眼中再次涌现光点。“我的朋友,我有东西要给你。”
因雷特站在我们初次见面的草垛上,朝着夕阳余晖中洛卡罗特吹奏了又一首曲子,一首特别的曲子。
明明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旋律,同样的乐器,同样的人,却展现了不同的声音。
那是一种我无法描述的感受,我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战栗,那旋律,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那一夜,洛卡罗特的居民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成群结队的来到草垛旁,他们张开双手,欢笑着赞美因雷特。向他们曾经戏言的“马粪人”表现谦逊。
那场演出就像一场梦,因雷特将一本隐秘的书册给了我,像是乐谱的书籍上,【魔笛】的标题已经被摩擦地发白。
因雷特不仅是一个吹笛人,他还是一个神秘者,魔笛吹奏者。他吹奏的音乐,能够操控人的心神。
“为什么?因雷特,你明明有这种力量,却依旧忍受着他们的讥讽?”
“我想要的是发自于心的称赞,不是傀儡机械的鼓掌。我的朋友,你是特别的,从你吹奏音乐时的真挚,我感觉得到,你会改变你的洛卡罗特,你会改变这个灵感贫瘠的地方。”
“这是我的礼物,请带着你的热枕,完善你的音乐吧。”
在那个夜晚,所有洛卡罗特居民都在讨论同样的怪诞梦境的时候,我送别了我的老师。
我对洛卡罗特没有多余的感触。这座城市里,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我们变成不想成为的样子。
我们的家族,没落了。境况的急转直下让我的父母的身躯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常年卧床不起,本该成为顶梁柱的我,却还沉浸在因雷特遗留的幻梦中。我如他一样,整日奔波在人群中,期待自己的音乐能够改变我的同胞。我的姐姐不得不承担家庭的责任,她照顾着父母,做些女佣的工作来维持家庭的开支,苦口婆心地规劝我面对现实。然而现实是,入不熬出,姐姐变卖了家族的财富,但最终,我的父母并没有挺过去。
在洛卡罗特,有一项特殊的交易。这里可以交易贵族的姓氏以及地位,一些没落的贵族会通过和富商交易姓氏苟活。为了父母的殡葬费用,姐姐卖掉了我们的姓氏,我们成了洛卡罗特的幽魂。在哪一晚,我们在父母的面前久久站立,姐姐在我的怀里哭泣,她从来没有责备我,一遍遍地对着父母哭诉自己没有守住家族的荣耀。
我意识到,梦该醒了。
我找了一份工作,和姐姐相依为命,那根我自己制作的长笛放在柜子的最角落,再也没有被我拿出来过。我也曾想过在劳累的时候吹奏一曲,但我怕自己被压抑的灵魂会让我如同曾经一样忘我地吹奏。
在经历磨难的五年后,一切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姐姐被求婚了,是一个商人,在他登门拜访的时候,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感情。在我成为一名吹笛人之后,我的眼睛有了一些奇怪的能力。
我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姐姐,希望她能够拒绝。
姐姐看着我,她曾经亮丽的金发已经枯黄,泪水像是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两道刻痕,她的肌肤不再白皙,掌心有着和农妇一般无二的老茧。
“不,我不能拒绝他。弟弟,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让我们过得更好。”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这样绝对不会变得更好的!为了你自己,我的姐姐,请拒绝他!”
姐姐露出了一个将我的心灵撕碎的微笑,她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你要成家,弟弟。”
姐姐没有追求一个女孩的梦想,因为她的梦想,已经在很久之前,就被我和现实撕得粉碎。
我麻木地走在大街上,走在老鼠横行的街道上。
一张告示吸引了我。
洛卡罗特的领主悬赏十万金币,给清理鼠害的人。
十万金币,一份赎回我们过去的礼物。我的身体被再次滚动的热血点燃,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家,从柜子里拿出了我的长笛。
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这一切都是我的救赎。这样的念头让我握紧了手中长笛,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也需要做的事。
我讨厌洛卡罗特,讨厌他赐予我姐姐的一切苦难。哪怕利刃被拔出,伤痕也依旧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