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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他,但最后没有说出口,枯树般苍老的手,搭上陆荒的胳膊,“你之前说小北那孩子已经去学校里念书了,他最近过得还好吗?”
听陆老提起莫北,陆荒的手顿在原处,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挺好的,就是脑子很笨,是个笨蛋。”
陆老咯咯笑起来,“他在城里长大,不习惯咱们这很正常,你是当哥哥的,平日里多照顾他一点。”
“我知道的,外公。”
陆荒心里不大乐意,但嘴上还是应下来,上午莫北被人欺负的场景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无声叹气,瞥了眼袋子里的苹果,决定还是给莫北带一个回去。
临近晚上十点,在天边过了许久的太阳才缓缓落下,留下一片烧得绯红的云彩和还只有白影的月亮交接工作,陆荒“咯吱咯吱”地回了家。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被人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厨房,里屋昏暗一片,他走去拉开灯,只见莫北正趴在那张多用型餐桌上,像是作业写到一半就睡着了。
额头上的血迹刚刚凝固,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艳红无比。
陆荒从电视柜下方的抽屉里翻出纱布和酒精,把苹果放在桌子上,随即敲了几下桌面。
莫北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陆荒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他想管陆荒喊哥,但陆荒不喜欢他这样叫他,于是就这样张着嘴尴尬地和陆荒对视了一分钟。
陆荒说,“把上衣脱了。”
“……”
“脱上衣。”
虽然不太清楚陆荒想要干什么,但莫北还是听话地把那件已经不能穿的上衣脱掉。
他并不算瘦弱,却也算不上强壮,肌肉线条匀称,一点不像只会被动挨打的人,但各种红紫淤青的痕迹布满胸口和脊背,一些像是之前就有的,一些像是今天才出现的。
陆荒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骂死莫北的冲动,半蹲在地上,用棉球沾着酒精帮莫北一点点擦拭伤口。
莫北垂眸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意识有些恍惚,他忍着伤口处不断传来的痛痒感觉,咬着牙没出一声。
半个多月前他一个人坐火车从广州来到北川,全身上下就三十块钱,一包不值钱的衣服以及一张陆雯的照片。
莫北以前从未来过北川,只是从陆雯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北川的事。她说北川冷的时候特别冷,热的时候特别热,到处都是沙土,贫瘠,荒芜,落后,比不上广州一星半点,她宁愿死在冰冷的海里也不愿回到那样的地方。
起初莫北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如此讨厌生她养她的地方,直到他真正来到北荒,他才明白,原来陆雯所说的荒芜和贫瘠并不只是环境上的,那飞扬于此上千年的沙土早把人的心灵也变成一片没有边际的沙海。
从来到北川的第一天起,莫北就知道自己不喜欢这里,他厌恶这里干燥的空气,厌恶头顶那能把一切都烤干的太阳,也厌恶村镇四周那一眼望不到头,像是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沙海的,但他却不得不留在这,这是他陆雯走后,他唯一的庇护所。
“转过去。”
陆荒冰冷的声音把莫北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愣了一下,随即听话地转过身背对着陆荒。
沾着酒精的冰冷棉球从他还未结痂的伤口上滑过,他没忍住,一不留神“嘶”出声来。
“我以为你不知道痛呢?”陆荒带着讥讽意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既然知道痛,为什么不还手?别和我说,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和人打过架?”
“……”
见莫北不回答,陆荒无声冷笑,“我早该想到的,像你这样富贵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和人打过架呢?毕竟你们城里的‘野蛮人’可不多,哪像我们这烂地方……”
“不是这样的……”莫北突然小声打断他,“陆……陆哥……不是这样的。”
陆荒这次倒是没有因为这句“陆哥”责难他,只是把棉球用力往他伤口上按了一下,“不是哪样?”
“嗯……”莫北忍着痛回答,“我其实会打架,之前读书的时候,我有学过。”
听到这话,陆荒的火更大了,“那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脑子不正常?”
“我只是……害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莫北回答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在陆荒听来却格外的响,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把药水往莫北的伤口上涂。
莫北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给自己辩解,声音因为着急而显得有些委屈,“我来之前刘燕……刘姨和我说,能不给你添麻烦就别给你添麻烦,你不喜欢我,会不要我的。”
陆荒还是不说话,莫北攥紧手心,还想替自己说些什么,却听见陆荒不带一丝情绪地喊他。
“莫北。”
“陆……陆哥……”
“脱裤子。”
“啊?”
“你腿上没伤?”
莫北记不清他的腿上有没有伤,也察觉不到腿痛不痛,只是听话地站起身把松紧往下拉,他发育的很好,腿修长笔直,比起电视里的男模也丝毫不逊色。
陆荒上下扫过他全身,把药水放到一边的桌上,“剩下的自己擦。”
莫北点点头,拿起药慢吞吞地往伤口上摸药水,陆荒并没有离开,就站在一边盯着莫北。
等莫北弄得差不多了,他把桌上的苹果放到莫北面前,“自己削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