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宁芙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和无血色的唇,手指悄悄攥紧了些。
第三日她又想早早过去,却被皇后留下去一同接待从承安寺过来的住持僧尼,皇后信佛,月月十五都会请宫外的高僧来未央宫同行诵礼,宁芙一贯都会陪同,这次也不好有例外。
两日无法出宫,宁芙等得着实心急,于是得了空闲的第一时间,便带着大箱小箱的补材去了公主府。
她本想进府后直接把东西交给柏青安置,可进了小院儿一路过去,也没有看到平日里守在这儿寸步不离的熟悉身影,宁芙左右张望也不见人,于是只好先命兵士暂将东西置放前堂,而她自己则等不及地推门入屋探望。
刚迈进步子,率先扑鼻的还是药味,可与之前相比,这次的味道却很浓,很苦,宁芙拿起手绢儿稍掩鼻尖,另一手掀开帘子去向里探看。
越过一扇屏风,她目光向里却不由一滞,此刻那人正病恹恹躺在榻上,前额大汗淋漓,唇色透紫,整个人似是被灼烧一般在痉挛颤抖。
她当即感觉不妙,于是忙提步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有些无措地想要把人唤醒,“喂,你,你醒醒,怎么会这样……”
他模样晕晕沉沉,阖着目,身上体温灼高异样,宁芙试着伸手去探他额前,瞬间只觉手心都被烫烧到。
宁芙无法应对,匆慌着想出屋去寻柏青过来帮忙,可她刚要收手,却见对方倏忽间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很红很红的眼睛,眸底尽是不健康的血色。
宁芙没深思,只想人能从昏迷中醒来总归是好的,她欣喜开口,“你,你醒啦,感觉如何?”
她并不知晓对方此刻还并未真的清醒,当下关切的话语未落,她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其猛然抓住手腕,狠狠扯拽到榻上。
宁芙腿侧都被撞痛,她正要呵斥,不想整个人轻易被他双臂桎梏,连带两个手腕也被他一掌按压住,她从没被男子挨离得这样近过,一时羞得避过目去,可脖颈上源源传着他热灼的吐息,叫宁芙神乱又惊慌。
“放……肆,快将本公主松开。”
他却并无动作,只眯眸打量着她,眼底至浑可怖,宁芙只得伸手去推他,嘴上也严厉斥责,可她怨恼的话还没说完,手臂便被他一下攥紧,紧接,一阵格外清晰的痛感叫她瞠目震惊,拧眉难忍。
那人,竟敢咬她……
宁芙从未感觉到这样疼过,挣也挣不脱,眼泪如串划过眼角,将枕巾都浸出湿漉漉的一片。
在她低低的啜泣声中,对方眸中的血色渐渐变淡、消失,最后终于恢复成原本清明的棕黑色,接着,他整个人无力靠在她颈窝间再次阖目昏死了过去。
宁芙目滞心惊,甚至暂忘了疼痛,只被他最后轻吮的那一下刺激得呼吸都颤。
他到底清不清醒!
这时,刚刚煎好药材,从外端着药碗进门的柏青,看到眼前两人榻上扑缠的这一幕,险些惊得碗都要从手里跌碎。
作者有话说:
来啦!
——
翌日晨间,韩烬终于艰难转醒,四五日的昏睡叫他脑袋很痛,一睁眼,看着满室的陌生,他眉头微蹙,下意识充满戒备之心。
“主子,你终于醒了!”柏青正巧端药进门,见状忙惊喜急奔向前。
韩烬抬眼,看柏青一身奴隶囚服褪下,此刻穿得利落又干爽,再低头看向自己,脏晦衣物同样不在,身上只着一件棉白中衣。
他拧眉什么也忆不出,于是伸出一手按压住自己的太阳穴,隐痛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柏青半跪在地,闻言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详整讲述,从他深陷昏迷开始,再到公主请来御医施救,之后又专门空出这个院子借给他们休养,更不许外人打扰,总之事无巨细。
说到最后,柏青语调渐缓下,开始缄口犹豫,不知要如何说明公主受伤之事。
柏青的面色踌躇自然逃不过韩烬的眼睛,他沉声催促,显然没什么耐心,“有话就说。”
柏青不敢抗命,只得如实回:“主儿可能记不得了,昏迷期间,主子弄伤了公主。”
闻言,韩烬嘴巴微张,神形似诧异,可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叫他丝毫画面都回忆不出,睡梦中所经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真实至暗的魇,他在其内,意识混沌,虚实分不清。
颓然再次躺回,韩烬阖着目深浅呼吸,语气带疲,“哭了吗?”
柏青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韩烬稍静默,再开口时喃喃沉哑,也不知是何语气,“受惊的小兔子。”
柏青自没听清这话,他没再继续究探,只将药碗端稳放置在旁侧的矮几上,而后认罪跪伏,不敢有所相瞒,“前来诊脉的御医已将主子的病情如实告知给公主,眼下公主已然知晓主儿染毒一事,可西渝与东崇地缘位置相离甚远,公主对此难免心生疑虑。”
韩烬拧了拧眉心,难掩疲惫:“你怎么说。”
“属下只好急中生智,扬言我们只是南越国的寻常富商,常年于西渝、东崇两地交易买卖,因被两地强盗盯上钱财,遭歹人联合下药,这才意外染了两地之毒,之后回国路上病情发作,又偶遇送奴队伍出现暴/乱逃窜,于是便被队伍兵长抓去充了人数。”
韩烬:“那我身上的若干外伤你如何解释?”
柏青自是机灵,“属下只说南越使臣团的贵胄们,动辄对奴隶出手打骂,拳打脚踢,主儿身上的伤自都有了解释。”
韩烬顿了顿,遂冷嗤,“漏洞百出,说辞拙劣,她就如此轻易的信了?”
柏青愣愣地点头,不知自己这套说辞有什么疏漏,开口时,语气间还隐隐透着份骄傲,“公主深信不疑,原本她还因被咬伤而气恼不休,可听完我这番解释,她看主儿的眼神都不仇视了,反而更多几份同情。”
“……同情。”
韩烬启齿,一字一顿碾过这两个字,神色恍然若失,看着柏青恭敬递上来的药碗,他目光森冷,紧接拂手毫不犹豫地将瓷碗打碎,“滚,滚出去!”
柏青心头骇然一跳,连地上碎片都来不及收,便赶紧往外奔着逃命,主子阴晴不定的脾性自三年前便开始了,可最初时,柏青记得他也是极爱笑的。
……
另一边,宁芙板正脸色踌躇进院,不成想刚靠近房门,就被从门内夺命出逃一般的柏青差点撞个正着。
她下意识侧过右侧肩膀,怕他会冒失撞到自己的伤处。
“柏青,后面有老虎追你不成?”她薄恼。
柏青闻言愣愣抬眼,完全没想到经过昨日之事,公主竟还愿意照常过来,他收神,立刻恭敬作揖,“属下参见公主。”
宁芙不情愿地示意他起身,接着目光从他身上越过,向后瞅看过去,“怎么回事?”
“主……公子醒了。”
柏青按照先前那套说辞,只说韩烬是富商家的公子,而他自己则是公子身边的小厮,为了不露馅,一切称呼他必须要一一板过,还要提醒主子莫要大意。
宁芙指尖藏在袖下抠了抠,驻足原地没有动,面色微微复杂,“那你去哪?”
“属下去煎药,方才那碗被……”柏青一顿,及时改了口,“方才那碗被我不小心给打了。”
宁芙不疑有他,点头允他告退。
门口只余她一人,宁芙徘徊两步,终于上前推开那扇门,若照平日,她肯定着急进去探望,可如今她心里还别扭着,故而相顾左右,只想着拖延些时间。
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