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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又开尽秋思落谁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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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祈三年,春州城街。

“唉,你听说了吗,姜首辅离职那天,可是圣上亲自送出官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百官夹道送别,首辅大人真是百官之表率啊。”

“什么啊,姜大人他是身不得已啊,三朝元老的他肯定让皇帝忌禅,新皇势锋,他就得退踞锋芒。你还不信?来来来,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茶肆中,临桌的几人便论起了时事,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细声低语。一位头发花白的

老人安静地看着,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真好,梦植得已平安归去,不必做那权势下的枉死鬼。

真好,谁不喜欢这天下海晏河清?

荀春寄站起身来,悠悠地走入阳光盛开处,再入人海,归得宜然。

路上有认识他的学子们和他打招呼,他—一笑应,这些年他做了教书夫子,谋个生活。

春州城很暖,也很繁华,经常有官老爷官夫人来此歇几日,荀春寄给来问路的小厮指了路,春水街的秋实巷很不错,荀春寄想着来人又是一个大人物了。

别人的生活和他又没有关系,他微微笑了笑,继续走自己的路,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细光。

“父亲,到了。”马车的帘幔被撩开,一位中年人率先下车,俯身去扶车里的人。这个中年人正是姜涵,他长大了。不会再总是要糖了。

姜丰看着街两旁三三两两的人,眨了眨眼。春水街秋实巷或者说春州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他好长时间没来过这儿,以至于连路都忘记了。人老了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人也变糊涂了,他总会在某一时刻见到荀春寄,之前在街边好像又看到了。

就像他说的,只要姜丰相信,他就会一直在。

姜丰赶走了姜涵,他要一人住在这里。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长时间的操劳政务让他身心力竭,他便想着最后这些时日要留给春州。

打发走了姜涵一行人,他便晒晒太阳写写字或是养些花草。时间走得很快,当初荀春寄的那幅画已经被磨烂了,他又修修补补,想要看清画上的人。

可荀春寄的脸已经模糊了。

姜丰想过再画一张,现在的他画技更加精湛,可终是没有。逝去的那份心情是补不回来的。他想,清楚的荀春简还是记在自己心上好了。

屋外的阳光溜进来,恰好姜丰的困意袭来,便想着要再梦一回春寄。

老了后他经常作梦,梦里的他们还年轻。有时是在饮茶对弈,有时是在屋檐听风,当然也有孤灯客死。

“姜郎官,荀哥哥他……他昨夜受了伤,他说他不想见您,您还是改天再来吧。”阿春低着头,怕姜丰嫌弃荀春寄。

“严重吗?”姜丰作势要推门而进,可在半路又转了步子,对阿春说:“有笔吗?我给他说几句话。”

他写下:今日之事,我知你所想,但我所愿之事你定亦知。你可以多相信我一些。

姜丰将手里的信和麦芽糖递给阿春,“他一直想吃西街的麦芽糖。”

他走出醉欢颜,回头望去,朱颜绿漆的楼阁在阳光的阴影下显得暗沉。

梦总是很奇怪,人在的梦里的行为总是无解,姜丰很清楚他正在做梦,可能是荀春寄从未作过小馆,而他也确信他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他看着自己走出醉欢颜,再回到家里,接下来梦里的一切便都模糊了,他知道姜涵在和他说话,但他就是听不清。有风吹来,一句话传入身边。

“爹,吃糖。”

姜丰睁开眼,垂下自己发麻的手臂,他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点什么。是没有在梦里见春寄一面吗?

可他总觉得不是。

屋内通透明亮,阳光照射进来,但他觉得阴冷冰凉,他快步走出屋内,站在满是阳光的院内。

姜丰靠在墙上,周围簇拥着火红的芍药花。他放松身体,伸手拨弄芍药那肥厚的花瓣,长长抒了口气。

院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地上,拥着一簇芳菲,暖阳洒下,枝桠摇动。

春州城一直都是春天。

长风透过窗吹进屋舍,掀起画纸的一角。那画上一位身着红裳的男子依着枯树,好似枯木逢春。

春花去了又来,思念从未远去。

【这可是我写的法、横冲直撞,却吻眼前人眼睛颤抖不止。

他勾着井衡的发尾低声说话,他满嘴虔诚,身体却哪儿也不老实。

他见他的神红了脸。

他觉得极美,像是他精心调制的颜料,他甚至想在井衡的身体上作画……

怀中人轻颤,低声喊他。井衡不成句的轻哼和低呓又似庙堂里的经文,听不得真切,却句句引人入胜。

今日的神明和往常不太一样,不再清真高洁,成了被欲望趋使的奴隶。

但,雌伏于信徒的神明仍端着的是无边风华。

蒋明忻一声喟叹,他摩挲着井衡的眉骨,在他眉心处落下虔诚一吻,一声声“井衡”伴着粗重的喘息在这方天地耳语。

窗外奏起鸟鸣,清晨的我没有听懂。”

“是絮,这道策论题……”

“是絮,该吃饭了。”

“是絮,我听说李家胡同有个小店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我们一起去吧。”

“是絮,你可曾有心上人?”

其实,他想说的是“是絮,我心悦于你,你呢?”

高中金榜,题字雁塔,畅游曲江,天子门生,大概是苦读多年学子的最高嘉誉了吧。

皇帝身边的中人站在金阶上唱着名次。唱罢名后,孟予行小声地对韩是絮说:“是絮,恭喜了,状元大人。”

“你也不错啊,榜眼。”

“是絮。你得请客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谁考得好谁请客。”

“我一定请,今晚怕是不行了,皇上要设御宴,那就三天后吧。清风明月居,我请你吃顿好的。”

“就我们两人?”

“就我们两人。”

之后便是进士打马游街,韩是絮身穿状元红袍,头戴冠,姿意快活。跨下的白马也是仰着头,与有荣辱焉。

孟予行犹记,当年韩状元的英姿,少年的姿态永远是欣欣向上,一往无前。那时韩是絮的背影在他心头一印就印了多年。

白马红衣,墨发剑眉。

是韩是絮的轻狂姿意,亦是孟予行的心上光景。

此光景未曾消散。

题名后我榜眼君榜首,少年人襟边带花听雨在歌楼,烦恼忧愁一笑相泯。注若是还不够,灌下两碗浊酒,策马唱着狂歌,便已足矣。

而如乡的忧愁啊,就如那春日的白絮,刮不完,散不尽。

韩孟两家是世交,在朝中地位也是不低,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孟家。新皇继位,正是精勉之时,查处贪宫污吏,打击豪右地主,孟家却撞到了枪眼上。

孟予行至今尚未弄清缘由,大概是党争吧。

这么多年过去,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况且对如今的孟予行来说,他一个地方小吏又能干什么?孟家倒后,旁支门房一溜烟地跑了,树倒糊狲散大抵如此。

彼时,皇帝念他年岁尚小未掺和那事,又是个人才,便放过了他,派他去地方任职,不得留京。

他不是什么也不懂,也知道自己家里的囊虫,孟家的渐倾之势他也能感觉到。不是他舍不得京中的繁华,受不得边塞的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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